我認識一個在大陸唸中醫中藥碩士的醫師，他告訴我20年前做研究生的種種苦處。在哪兩、三年，他得面對一個可以決定自己命運的人：他的指導教授。

過年過節，他沒辦法像其他富裕的學生那樣，給老師奉上貴重物禮物（冬蟲草、人參、燕窩），只能“以勤補貧”（以勤補拙），每天放學后就去老師那兒當管家。老師吩咐他買菜購物、跑部門、幫忙接送孫兒，大小事他都包攬在身。兩年后他順利拿到碩士學位。

他告訴我碩論寫得不怎樣滿意。在半工半讀的情況下（無酬工作），時間十分有限，只能把半熟的蛋糕拿來充數。學術答辯居然順利通過，其他兩位外校教授問了幾個容易答的問題就不再吱聲。是否都是“共謀”（collision)，不得而知。年輕的朋友感慨地說，他的研究真的是有血有淚，碩士博士都是做牛做馬做出來的。

碩士只是小劫，博士才是大劫。博士導師名重士林，一言可判學生的學術生死。博士博士，真的是拿命去搏的。豁出去博，賭博的“博”，可能是把一生僅有一次的青春當賭注。最近頻傳研究生面對教授的性要挾、性干擾、性侵犯，原來這種事是大學常態。一直到博研生懷孕，被教授逼著去打胎，醜聞才傳了開去。

2017年12月25日西安交通大學藥理學博研生楊寶德自殺身亡。楊28歲，因不堪指導教授“奴役”：幫她洗車、幫她購物、幫她處理財務、幫她做大掃除、幫她打麻將、不准午睡、晚上12時之前不准睡覺隨時候命……楊寶德以為會被推薦出國，最后發現自己被導師“耍了”。

指導教授掌握學生命運

他獨自一人走上秦嶺山，準備自殺，回校跳樓被女友及時制止。第三次蓄謀自盡的當天，他兩度打電話給周姓教授，后者拒絕接聽，一個“碩博連讀”的年輕人，一個未來的學者，在絕望下走上了絕路。

在高教領域，指導教授有著無上的權威，掌握學生的命運，教授對研究生頤指氣使，學生得犧牲自己的時間分擔教授的工作。教授不“利用”他底下的學生當廉價勞工或學術義工，稱得上是儒林裡的善長仁翁。

至于教授竊取學生的研究成果，是高等教育圈內盡人皆知的現象。只是剽竊的方式各個不同，有些是把學生優異的期中作業或研究成果，據為己有。稱讚了學生，讓學生爽一下，作業則“留中不發”。一直到幾年之后，學生在坊間偶然翻看到某教授的新著，主幹思想正是自己當年的作業內容，才恍然大悟。自己的研究成果改寫之后，成了別人的學術新知。

另一剽竊行為是，學生呈交權威性學術期刊發表的論文，第一作者要放導師的名字，真正的作者反而成了副駕駛。論文出來后，對擁有學術地位的老師是錦上添花（第一作者是撰寫人），對苦苦掙著要出人頭地的研究生是：“種瓜得瓜，種給人家”，第二作者只是“助理”。

博士候選人是大家羨慕的對象，很少人留意到他身旁那個滿臉笑容的導師，兩人是“主奴關係”。2005年的外交研究調查，顯示兩個博士生當中，有一名蒙受心理壓抑（psychological distress），3個博士生有一個精神異常（psychiatric disorder)，10個當中有一個曾認真想過自殺輕生。47%的博士候選人長期處于憂鬱狀態。文章未完，下回再續。（2018/0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