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新年來得有點晚，可是感覺卻那麼不知不覺，還沒做好準備，春就來到。

將每天當做平常，並不因為節日而特別興奮，或以別種方式度過，因此便不知春已來到。所謂大掃除還沒進行，年貨沒買，連從小到大買新衣添新鞋的觀念，也煙消雲散。生活來到一個階段，就只想安靜如常地度過，沒有高低，也沒有起伏，平淡就很好。

家中姪女外甥都已是高中生，不再奔跑亂跳，多了一分穩重內斂，這時便提醒著自己又年長了一些。一年只見面一次的親戚，總在春節發現彼此的變化，好像是自己交出了一整年的成績單，臉上神采即刻顯現自己過去一年的經歷。

兒時總期待新年團聚的時刻，可以和親戚玩成一團，可以索紅包，可以吃很多零食，甚至可以通宵達旦地玩也不會挨罵，這是春節可以行使的特權。

還記得兒時的我們，一群表兄弟姐妹，滿屋子追著玩，東躲西藏，或是到外頭散步去；后來的小孩都埋頭在手機裡。今年總算有點不同，有人帶了游戲牌，年輕人就圍在圓桌玩得不亦樂乎，喧鬧呼叫，整個屋子頓時升溫，有點新年喜樂的氣氛。

已脫離年輕一代，輩份升級的我，只有精力和長輩們促膝長談，沒法和年輕人玩在一塊兒。一邊吃零食，一邊喝飲料，聊一聊往事和現在，以及家族旅行的計劃。一年的聚首僅在春節，再見面又是次年的事了，時光似箭一去不回頭，回想昔日，一晃眼就是十幾二十年前。

春節有一種懶洋洋的味道，整座城市都停頓了，街道空了，人潮少了，天氣熱得讓人不想出門，這是近年才有的心情。年輕時的新年只想著玩，和大夥兒在一起熱鬧玩樂，接近中年只想安靜。

也或許是父母不在后的春節，過得比較沒有期待。春節就只是一種普通的假日，看戲如此，相聚如此，埋頭睡大覺也如此。

一直以為，兒時過的新年是那麼理所當然，父母都在，大家一起玩鬧到深夜。真那麼以為年年的新年會那般過一生。這世界哪有永恆呢？年少的自己總以為的理所當然，后來都不複重來。父母過世后的那幾年，春的味道是苦澀，孤單的感覺尤其強烈，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過年對自己好像特別殘忍，也特別煎熬。

然而這些都需要時間來調適。后來，發現自己要懂得排解，要懂得找個點轉移視線，漸漸適應了，人也就長大了。新年不只是看著別人長大，也存在著自己長大的痕跡。

今年春節結束得很急，大家匆匆相聚，匆匆散去，好像話還沒有說盡，時間就催著人離去。我想起某年新年，外婆還健在時，大家輪流和外婆拍全家福。照相結束后，外婆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等待，看著逐年老去的外婆，我忽然有種莫名憂傷，時間催化著一個家庭的變化。

那次，是我們最后一次拍全家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