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慧淇 甲洞衛星市國中

我還喜歡在池塘旁找尋小青蛙，我會跟在它們后面，看它們很可愛地跳啊跳，再一手掩住，牠掙扎地身軀不停扭動，試圖掙脫，我把玩一會兒又將牠放生，它便繼續跳啊跳，我再跟在牠身后抓牠。

最近不明所以，我常想起那玩耍的童年。

小時候我喜歡裝老大，和一群同年紀的孩子玩耍，總是帶頭去這或去那。

我們最喜歡的遊戲有好多。

在熟悉的社區街道，與青梅竹馬騎著自行車橫衝直撞，玩自行車鬼抓人，氣喘吁吁的追逐戰永遠分不出輸贏，最后總是在一根慰勞自己的冰棒下結束。我們還會在沒停車的停車格內玩紅綠燈，當鬼的眼睛必須閉起，其余的人配合口令，紅燈是停黃燈是跳綠燈是走，每次當鬼是我都假裝閉起，實則瞇起眼睛，在朦朧中尋找下一個當鬼的倒楣鬼，不過想必他應該也是瞇著眼睛玩著這遊戲。還有一個種滿高大葉子茂密的樹的地方，我們會在內躲來躲去，不時沾惹蜘蛛網或小昆蟲。

有時會跑去上面掛著”禁止進入”的高爾夫球場，躲在滿是沙的一小空間，竟也覺得好玩，不知道好玩的是沙中偶爾出現的叫不出名字的蠕動多腳長蟲，還是故意闖進禁地、違反規矩的叛逆。說到闖進禁地，我們偶爾也會去一棟外人可借住的宿舍，從旁走人煙稀少的室外樓梯，樓梯上爬著鮮紅的吸血蟲，我們總要左躲右閃，二樓、三樓、四樓，爬到四樓時我們便將鞋子脫下拿在手中，躡手躡腳地走進宿舍，我們緊張且害怕在半途被大人抓到問：”你們這群小孩想做什么?”現在想想只要理直氣壯地回：”我們只是想去頂樓看看風景而已。”就好，畏縮的樣子反而令人懷疑。當好不容易爬到頂樓時，放眼一望整個社區，就像爬到山頂般具成就感且喜悅。

社區內有一塊小地方，我因小時曾在那騎著四輪自行車，被狗追的驚險經驗，而一直不敢再去，五、六年級有一次和鄰居決定去冒險，發現那其實是一個世外桃源，有陽光從樹葉縫隙透過的長長走道，和一座春天開滿花冬天則略顯荒蕪的小山坡，從那往社區圍牆外看可看到一動也不動的憲兵站崗，我們會買著一個五元的紅豆餅在那過悠閒的午后。星期三的下午，我常在搖椅下的草坪找著盛開的黃色小野花，家公寓外也有一株一株桂花，我喜歡將採來的花外裹著衛生紙，放進陶瓷的愛心容器，隔不久再拿出來看，會變成枯萎的乾燥花，只留一點清香。溜冰場旁有棵低矮的樹時常被剪成鳥的形狀，我身手蹻踕地一躍而上，躺在樹幹樹枝間，和螞蟻一起睡午覺。

我還喜歡在池塘旁找尋小青蛙，我會跟在它們后面，看它們很可愛地跳啊跳，再一手掩住，牠掙扎地身軀不停扭動，試圖掙脫，我把玩一會兒又將牠放生，它便繼續跳啊跳，我再跟在牠身后抓牠。抓蛾難度較高，因為它會飛，不像青蛙至少安分地腳踏實地。抓蛾的技巧是要等它暫時停在一朵花或嫩葉邊時，手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蓋住，如果感覺有翅膀在手中撲動，便是成功了，但大多時候手再次打開時只是一場空，蛾早已不知道又飛去哪或停在哪。夏天時蟬鳴大聲得驚人，哥哥和朋友會在土壤中玩灌蟋蟀，還會帶著我去撿蟬殼，撿到時變像如獲珍寶般收藏起來。

元宵節我們會提著燈籠在社區象征性走一圈；中秋節則一群人在空地烤肉賞月。大孩子拿著煙火去空曠的溜冰場玩，小孩子在旁只敢玩無傷的仙女棒。

小時候感到喜悅的，其實只是一些無意義的事。

童年在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上國中后，和嘈雜的車聲及被污染的空氣一同生活，並漸漸長大。

偶爾會在某瞬間，回想起蕩得越高越好的搖椅，以及像佈滿電燈泡的網子的星空，還有那些純真無暇的笑聲及歡樂，都已經離我好遠好遠了，快樂也漸漸如閉密空間中稀薄的氧氣般，越來越少。

長大后，很多事情都已改變。知道小時抓的或許不是青蛙而是蟾蜍，我雞皮疙瘩大起；知道蛾身上的粉其實有毒；知道亂摘花朵很殘忍，甚至連草坪都被禁止踩踏。全世界的搖椅都已被鎖起，只成為一個普通的休息亭，而抬頭望夜空，想看到一顆星星都是天方夜譚。

我厭倦了現在的一切，迫切回去童年的社區，卻發現那兒也已改變。鳥樹不知何時已被砍伐；小山坡上連根草都沒，真正妻涼起來；可一望社區的宿舍已改成警察局，連旁的樓梯都被牢牢鎖起；搖椅和黃花全部消失不見，更別提那些青蛙和蛾。

我頹喪地坐在溜冰場旁，舔著甜甜的花生冰棒，社區除了蟬聲－－所幸蟬聲還沒不見－－一片靜謐，陽光一樣溫暖和煦。

或許還是有些不變的吧？我安慰自己。

快要不是十七歲了，我卻像個長滿皺紋的老人，靜靜地回憶著，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