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圖書館無人一隅看書，天花板上，光管那麼明亮，大白天也睜著眼瞪著我。忽然電話響，是外科醫生及乳房病症專科醫療所打來。“報告出來了，你等一等，我讓醫生跟你講。”我一愣，心底的光一下泯滅。

素來體檢報告出爐，醫生審閱后，若無問題，負責人會直接把結果轉告病患。這一回，怎麼要醫生親自講解呢？圖書館內，需保持肅靜；我倉促推門而出，飛離圖書館，心跳很快。

乳房作為女體的一部分，平平無奇也好，傲然挺立也罷，發育以來，也許和大部分平凡女子一樣，不曾思考有一天，若不幸成為乳癌患者，失去乳房，失去完整無暇的身體，該怎麼辦？香港作家西西寫的《哀悼乳房》，從各角度剖析她患乳癌的現實，告訴讀者她的心情、感受和身體變化。書中摘錄醫生所言：在外國，惡性的瘤，十八個婦女中就有一名！

一年前體檢，超音波檢測出乳房組織裡出現許多水泡，體檢醫生安排我見專科做進一步檢查。初次走進楊醫生外科及乳房病症專科醫療所，心忐忑不安。診室裡，醫生講解的空間是明亮的地方。檢查的床榻有綠色的帷幔，拉起來，仿彿充滿了秘密。燈光色澤柔和，護士把毛巾遞給我，吩咐除下上衣和內衣，預備好了，躺下。手如捆綁的花蟹，冰涼涼，貼在身邊，雙足合在一塊兒。

醫生在面前站著，彎身檢查，沒有毛巾、衣服把身體和外界隔開，乳房就那樣昂著，當我抬眼，看見被喚進來監視的女護士側臉瞥了胸部一目。乳房是最隱秘的部分之一，當醫生一雙大手，十指輕輕柔柔，涼涼的沒有溫度，在上方游走，正眼也不敢瞧。臉又燙又熱，胸口細小的紅痣，也膨脹了。醫生鋒刃銳利的目光，來回在熒幕與乳房之間，那麼專注，那麼詳細地檢查。距離近密，可以感受到彼此的體溫，呼吸也噴在他皮膚上。

時針老了似的，走動得那麼緩慢。好不容易挨到檢查終止，心鬆懈下來。關于水泡、肉瘤等，醫生做了詳細解說，送病人出門外后，回轉腳跟，把門楣關上。

候在外邊的，一下子那麼多人，十多名女性，高矮肥瘦，有坐有立，有的打扮亮麗明艷，有的衣著淺色樸素。我這才留意起來，牆上通告欄上釘著幾頁紙，上面墨色各異，筆跡是不同人寫的，名字都遮蓋住，全是記錄對醫生的感激，有的字跡已褪色，有的紙張泛黃，有的似新陳列，顯然是一名稱職的醫生。

出于嚴謹，后續安排了乳房X-光檢查，又因為其中一個水泡疑是肉瘤，而做了細針穿刺。細針穿刺細胞學取材方便、快速、創傷小、報告快、準確率高。

是的，醫生要親自給我解說，乳房細針穿刺報告。

“嗨，歡玲是嗎？你的報告出來了，放心，不是肉瘤。”忽然好像一個被廢了武功的人，得知不過是被高人點了穴，這下子就獲解開。

啊，謝天謝地，無論老少，若愛惜身體，記得定期體檢。千萬種乳房，黑的白的，豐滿的性感的，鬆弛的下垂的，外科及乳房病症專科醫生都見過了，少見你不少，多見你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