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是莫言酝酿十多年的长篇小说，小说以第一人称叙事，由剧作家蝌蚪，写给日本作家的四封长信和一部话剧构成，讲述了姑姑——一个乡村妇产科医生的人生经历，用生动细节，展示中国农村60年混乱颠倒、惨无人道的生育政策，也深入剖析当代中国知识分子卑微而又丑恶的灵魂。

当现代科技遇上传统的“古方”，会擦出怎样的火花？

1953年，山东高密东北乡的村民对新法接生还很抗拒，原因是那些“老娘婆”（民间接生婆）背后造谣——她们说新法接生出来的孩子会得风症。小说《蛙》的背景设置在莫言的家乡山东高密东北乡，故事中有两个主角，一个是故事讲述者，笔名叫蝌蚪，另一个是蝌蚪的姑姑。对蝌蚪而言，姑姑是勇敢的女主人公，是故乡第一位现代助产师。

面对这位现代助产师，“老娘婆”为什么造谣？理由很简单：因为一旦新法接生得到推广，就断了她们的生计。她们接生一个孩子，可以在产妇家饱餐一顿，并能得到两条毛巾、十个鸡蛋的酬劳。提起这些“老娘婆”，姑姑简直恨得咬牙切齿。姑姑把这些“老婆娘”形容为老妖怪，说不知道有多少婴儿、产妇死在她们手里，姑姑的描绘，给乡里人心中留下恐怖的印象：

那些“老娘婆”似乎都留着长长的指甲，眼睛里闪烁着鬼火般的绿光，嘴巴里喷着臭气。姑姑说她们用擀面杖挤压产妇的肚子。她们还用破布堵住产妇的嘴巴，仿佛孩子会从嘴巴里钻出来。姑姑说，她们一点解剖学知识都没有，根本不了解妇女生理结构。姑姑说碰上难产，她们就会把手伸进产道死拉硬拽，她们甚至把胎儿和子宫一起从产道里拖出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如果让我选择一批最可恨的人拉出去枪毙，我都会毫不犹豫地说：“老娘婆”。

十七岁的姑姑是个性格刚强的女人，她第一次去接生，就跟“老婆娘”起冲突。一踏进产妇家门，村里的“老娘婆”田桂花已在那里尝试接生了：她正骑跨在产妇艾莲身上，“卖力地挤压艾莲高高隆起的腹部”。姑姑看到了这情景，火冒三丈。“她扔下药箱，一个箭步冲上去，左手抓住那老婆子的左臂，右手抓住老婆子的右肩，用力往右后方一别，就把老婆子甩在炕下。老婆子头碰在尿罐上，尿流满地，屋子里弥漫着臊气。老婆子头破了，流出了暗黑的血”。

头破血流的老婆子没马上离去，姑姑顺利接生后，她要求姑姑给她毛巾擦血，还要求给她鸡蛋补身子。这要求，对姑姑来说等于火上浇油，她对田桂花拳打脚踢。这种近乎天生的暴力倾向，令人不寒而栗。虽然“老娘婆”的接生方式愚昧、落后、野蛮，但这种接生方式毕竟一直在民间流传，且受村民欢迎。即使有失手导致流产的事件，但她们本意都是迎接新生命，不曾怀着恶意行凶。

后来，“蝌蚪”（小说中的“我”）慢慢明白了姑姑的偏激。那种野蛮的、愚昧的“老娘婆”固然是存在的，但有经验的、靠自身经验体悟到了女性身体秘密的“老娘婆”也是存在的。

其实，蝌蚪的奶奶就是个“老娘婆”。他奶奶是个主张无为而治的“老娘婆”，她认为瓜熟自落，而一个好的“老娘婆”就是多给产妇鼓励，等孩子生下来，用剪刀剪断脐带，敷上生石灰，包扎起来即可。然而，乡下人家似乎更喜欢那种手忙脚乱、里外乱窜、大喊大叫、与产妇一样汗流浃背的“老娘婆”。

一位十七岁的小姑娘，即使多么“理直气壮”，也不该对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施暴。一个残暴无情的人投入医学界，会带来怎么的灾难呢？怒打老婆娘，显然是一个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