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社在一座双层店屋上层，内有四房（分别用作编辑室、会计室、会议室和社长办公室），一厅一厨房二厕所，还有天井。七年前我以新手身分踏入出版社，发现上司或同事偶会忙里偷闲驻足于天井内，对着一片绿意思考，或给盆栽植物浇水、喂食。

所谓“喂食”，当然不是喂自己，而是给分装在三缸的观赏鱼喂鱼饲料，以及给一个长100cmx宽65cmx深28cm的塑料盆里的两只乌龟喂空心菜。据说，这都是创社社长傅老的心血。后来也几次见傅老处理天井中的一切：剪掉枯萎的盆栽叶片；换水且擦洗鱼缸龟池，还替乌龟“马杀鸡”（刷龟壳），用心维持办公室这一角的绿意盎然。

那时，前总编每周一会到公司附近的夜市买一大把空心菜，作为乌龟一星期的伙食，主动喂食也是我们同事之间不必明言的默契。渐渐，每日到公司喂食乌龟成了我的第一要务。傅老退休、总编及同事陆续离职，乌龟的生死（膳食）自然落在我肩上。出版业同仁常处在吃不饱、饿不死的情况，但对乌龟我们不曾饿过它们（冷血动物也较耐饥），可以说这两只龟是我们的精神寄托。

曾询问前同事关于龟的来历。以下是我印象中吸收到，再转告给后来同事的说法：

很久以前——再久也不过廿年——原本有七龟，某年经历一段忙碌时期，大家专注工作而忘龟。忙过后，大家惊觉疏于打理的龟池已装载一盆污浊至极的拉茶，大家倾倒池水，发现龟池内剩两只龟，以及五个空龟壳……听者反应不过来，问曰：“另外五只呢？”

我总是笑笑，把话吊在那儿，让他们思考——这两只龟可是幸存者！直至对方明了故事里可怖凶残却不失励志的含义，流露出难以置信且惊恐的神情。

日前公司尾牙，听见同事又把这“神龟传说”转告实习生，看见她们露出预料内的讶异，我遂趁机向人在现场的前同事求证。结果是，有些真相比传说平凡。虽然如此，它们的求生力我可是亲眼见证——

傅老交代，这龟只给它们吃空心菜，但我仍好几次情不自禁地做实验——有时是懒惰去购买，有段时间空心菜价格飙涨——喂其香蕉皮、面包，过年时节还有柑。它们也不挑食，喂什么吃什么，隔天龟池飘散着一股屎臭，两只龟病恹恹地，拉屎拉到失去平时的活力，这时我才担心它们是否撑得了这关，别成了杀龟凶手；结果再一天又恢复精力。证明这龟是名副其实的“幸存者”，它们的耐力、求生意志力，非同小可，同事也为此对这两只龟越加敬佩（或敬畏）。

至于“神龟传说”，是有夸张成分，却掺了真实——忙碌时期是真死了一只——而其中逆境求存的意志，是人人该学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