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任平:飞鸟与鱼:五四运动一百年 | 中國報 China Pr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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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任平:飞鸟与鱼:五四运动一百年

    齐豫在2019年唱她的新歌《飞鸟与鱼》,歌词里有一句” Always together forever apart”(经常在一起,永远的分开),这样的箴言式诗句,使我想到我与历史的关系。我在历史里,同时又与历史永远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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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懂甲骨文。公元前1500年殷商移民,超乎我们寻常想像。我奋力逆泳也只能去到先秦诸子九流十家,然后是诗经楚辞,汉魏南北朝、唐宋元明清到今时今日的汉语世界。

    亡父当年用古文撰写文牍。在文学领域,我以文白交融加上英文语式,写现代诗、现代散文。我浸淫潜泳在渊远流长的汉语的大江大河,跌宕起伏,在浪花一朵朵绽放看到浪漫,在波涛汹涌看人潮的熙来攘往。诗三百是我的背垫,我企图用现代语言,试验锻练,希望为诗词曲找到新的形式。

    1919年五四运动迄今百年,自己是这场白话文运动的一分子。午夜梦回,在睡房昏暗中,我躺着,脑袋里天人交战,似乎听得见胡适与梅光迪当年学术辩论的声音。

    难以客观看清情势

    胡适与梅光迪的文史之争,大概在1915年发生。在这之前,他俩对于“原儒”有许多共识。梅光迪要古典起死回生:“枯树生花,死灰生火”,胡适在〈乐观主义〉一文里特别受到赞许。而梅光迪对胡适的建言,直称:“字字如吾心中所欲出者”。大概在1915年,两人的意见始逐渐相左。翌年6月,两人就白话、俚语能否成为文学的语言,意见分歧愈来愈大。


    等到梅光迪、胡先骕、吴宓出版《学衡》杂志,这已是两个文化集团之争,《新青年》这一边的胡适、陈独秀、鲁迅、周作人、李大钊等全部受到“围剿”,《新青年》这一边的人有些立场十分偏激,像吴虞的痛斥“吃人的礼教”,“打倒孔家店”。陈独秀撰文指出,中国要进步得与儒教割切,原因是儒家是中国两千年专制封建的祸害源头。章太炎的学生钱玄同提出“汉字不灭,中国必亡”的惊人口号。不少语言精英包括赵元任在搞汉语拉丁化。胡适的学生,台湾大学的第一任校长傅斯年尝谓汉字是“野蛮的发明”。

    五四运动是“文艺复兴”吗?不。打倒文化传统、摧毁语言传承,走的方向与文艺复兴背道而驰。欧洲的文化复兴,像韩愈等人的文起八代之衰的复古运动。把五四运动抬举文艺复兴的道德高度,是当时的政经情势造成,所有的变革都是好的,所有为传统的辩护都是保守的、迂腐的声音。即使是一流的知识分子,也很难跃身而出,客观而理性的看清楚形势。

    语文改革功不可没

    欧洲的文艺复兴崇尚拉丁文、希腊文与希伯来文,五四运动则弃古典文言如敝屐。拉丁文之于文艺复兴,仿似贾谊、杨雄、宋玉、东方朔、司马相如等人的必须精通辞赋,否则根本无法进入宫廷馆院。十五、十六世纪的文艺复兴人,都精通拉丁文,欧洲的知识分子据此作为基础发展欧陆各国个别的“口语文学”(vernacular literature )。

    胡适为五四运动撰写的英文专著《中国的文艺复兴》(The Chinese Renaissance ),书名就不靠谱。近人周策纵教授把它还原回《五四运动史》,才是恰切的。胡适在百年前对中国的语文、文化、政治贡献良多,他是一个温和安静的人,张爱玲对他甚为景仰。他的《中国哲学史》,其弟子傅斯年从德国回来之后即不无微词,觉得中国无“哲学”,“哲学”一词挪用日语,胡亦欣然接受批评,认为《中国思想史》的书名更贴切。

    今年是2019年,距1919年刚好100年。100年就这样过去了,中国的社会改革,从语言的改革(教科书用白话)开始。我们今日目睹中国的和平崛起,文字语言对群众渗透力,力量沛宏莫之能御,语文改革的功劳不言可喻。100年后的今天,在汉语世界不同区域的我们,都应该了解民族语言文字的重要性。不要相信:“华文懂一些就行了,能讲能听就够了。”这种稚童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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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把汉语当作是一种工作语言,你永远接触不到语文精采的一面,精致的一面,动人的一面。太可惜了,太可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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