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任平:胡适:中国性晕染与意象派影响 | 中國報 China Pr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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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任平:胡适:中国性晕染与意象派影响

    胡适在1920年2月,印行中国文坛的第一部白话诗集《尝试集》。早在1917年,他在陈独秀主编的《新青年》二卷二号,发表了《白话诗八首》,新一代的诗于是有了自己的名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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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写诗“甚苦”,15岁那年他初识当代名人谢君剑,谢读了胡的诗,十分欣赏,特赠诗一首,里面两句:“天下英雄君与我/文章知己友兼师”,这令胡适既感激又震动。他获得谢君剑的赏读,即不断写诗,完成律绝两百多首,这过程让他完全体会到律绝的局限。

    胡适与白话文的渊源颇深,15岁(1906年)写过一篇实验性的白话散文,发表在《竞业旬报》,接下来他写长篇章回小说《真如岛》。全书40回的回目都定了,可惜小说只连载了6期,便因《竞业旬报》停刊而中断。他又回到白话诗领域,企图闯出一条路来。他从译诗看到外国诗的形式自由与语言的伸缩性。

    大胆尝试自铸新词

    先生谦逊好学,为搞好白话诗,他就教以杂文为短刃的鲁迅,不得要领;他请自己的学生俞平伯(后来成为著名的的红楼梦专家)为他的白话诗修订,俞拱手婉拒。胡适在1920年终于叹息说:“在这一年之中,白话诗的实验室里只有我一个人。”

    后起之秀的象征派诗人穆木天对他的评语严厉:“中国的新诗活动,我以为胡适是最大的罪人。……他的影响给中国造成一种prose in verse一派的东西。他给散文的思想穿上韵文的衣裳。”研究五四运动的周策纵教授认为胡适为了要写“明白清楚的诗”,却因此“走进了魔道”。小说家王蒙认为胡适的诗只是“中学生习作”。这些评语,对白话诗的始作俑者胡适,皆欠公允。


    先生的诗真的那么差吗?整天说胡适的诗〈蝴蝶〉浮浅,为什么不提《尝试集》里的〈十一月二十四夜〉:“老槐树的影子/在月光的地上微晃/枣树上还有几个干叶/时时做出一种没气力的声响。//西山的秋色几回招我,/不幸被我的病拖住了。/那幽艳的秋天早已过去了。”

    情境是中国的秋天,槐树、枣树提供了背景,语言、情调也是中国式的。“诗眼”是“幽艳”,这个词不是大家熟悉的“幽怨”,一个词用得太多、太频繁,力量会自动“贬值”,于是胡适自铸新词,这是相当大胆的尝试。当然从百年后的今天来看当时的白话文,“几个干叶”的数量词不妥,应该改为“几片干叶”。

    感觉中国语言之美

    先生读了不少美国意象派诗人的作品,翻译过翻译美国意象派女诗人莎拉娣丝黛(Sara Teasdale) 的〈Over the Roof〉(关不住了): “……But over the roof they came,/The wet new wind of May,/And a tune blew up from the curb,/Where the street-piano play.//My room was white with the sun,/And Love cried out in me,/I am strong, I will break your heart,/Unless you set me free.”

    中译:“……可五月的湿风,/从屋顶上吹来,/街上响起的琴声,/一声声的飘来。//屋里都是阳光,/ 爱情在我内心呼唤,/我很强大,我会让你心碎,/除非你让我自由自在。”

    胡适《尝试集》面世,白话诗坛突然热闹起来,1920年下半年,郭沫若与冰心跟着印行他们的诗集。胡适的诗笔没有停下来,1925年他写〈瓶花〉:内容如下:“不是怕风吹雨打/不是羡烛照香重/只喜欢那折花的人/高兴和伊亲近/花瓣儿纷纷落了/劳伊亲手收存/寄与伊心上的人/当一封没有字的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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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瓶花这个意象,带点隐约的中国性,折花的人似有还无,“花瓣儿落”是个动态意象,花瓣在伊人手上是“没有字的书信”,是“以物拟物”的意象转化。细品〈瓶花〉,尤其是语言,不难感觉到中国语言美艺的柔美、婉约与含蓄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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