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这位理发师相识了十六载。我不断回头的原因很单纯——不需烦恼该剪怎样的发型，一切由他说了算。这点可能许多人难以置信，他们没法百分百信任他人，尤其对专业理发师，那种一看顾客脸蛋、头形，跟顾客沟通几句，藉此理解顾客职业背景、底线到哪，再发挥手艺将顾客瞬间转形的专业。虽然他曾说要是我有图照做例子，会替他省事，然而我依旧没给他多少照版操刀的机会……我就是如此信任他，任他自由动刀，之后一头清爽地离开（从理发店到家这半小时车程，也是我一年中最帅的短暂时光）。

这位理发师的拼搏，十几年来我都瞧在眼里。为养家糊口筹孩子教育费，他没日没夜地工作。2010年以前，他有聘雇一两位学徒兼助理，让他们下手负责简易的发型，高难度或要求高的顾客，才亲自处理；之后却恢复成无论大大小小的顾客，都亲自“料理”。原来的几位学徒已学成离职，自立门户。问他干嘛不再请人，他说地点不佳请人难，如今只有一位外籍移工负责洗头、染发等简易作业，上大学的孩子空余时也会前来减轻父亲的负担，顺便学手艺；而且都做熟客生意，靠熟客引荐新客——像我向来极少推荐他人好服务好产品，也推荐了两三位朋友予他。

专业尊重专业否则是自侮

16年来，我体验了好多“第一次”——大专毕业后，基于对他的信任，才敢染发：无数次金、红色系，最大尺度是紫色；也尝到电鬈发（看了韩剧《皮诺丘》，对李钟硕饰演的角色“发老姣”）的滋味。当时愿意改变形象，除了他的怂恿，也有着“年少不轻狂枉为少年郎”的心态。如今，决定往后不再染发，纵使“少年老成”整头银丝亦无所谓。

自三年前在心中定下这除了剪发，不做任何大动作的决定以后，我立时省下大笔花费。理发师动用三寸不烂之舌，或直接或旁敲侧击尝试说服我“变色”，我仍不为所动。

久而久之，他大概抓到我“玩过就好”的心理，也不再强求，替我理发时，话题只围绕着他的孩子、台湾政治及民生问题（他是来马闯事业的台湾人）、我国社会时事、我的工作情况等，透过闲聊，加深了对彼此的认识。也试过在等待时，手头上的顾客若质疑他的建议或工夫，他会直指着我：我跟他认识了十多年！我工夫若不行他会一直来找我吗？活脱成了他的生招牌。

收费方面，从最初的30令吉涨到如今的50令吉，节俭成性的母亲，每次叫我到家附近收费40令吉不到的发廊就好，我都当耳边风。与每月理一次发、每次50令吉的同事相比，我一年理三次的频率，可谓超经济。当然，也不曾跟他议价。从事专业领域（出版），理解专业，则更该尊重专业。若一直抱怨收费昂贵，其实是在自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