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自己在进行的写作计划，近来常和人谈尼泊尔，老友在饭桌上对着我狠狠翻了一个世纪白眼：“都说你这人不食人间烟火，闷死人啦。我们来谈珍珠奶茶。”

咦，珍珠奶茶有什么好谈的？我难得喝上一回，个人口味：只觉得要嚼那珍珠麻烦死了，又不好吃，吃了又不消化。早年曾在台湾点一杯“要奶茶不要珍珠”，被同行的友伴骂死，毁了他多年对珍珠奶茶的期盼暇想。

只见眼前那人满脸嘲讽：“都说你是个老uncle了，牙齿都快咬不动了！”他说，现下珍珠奶茶在东南亚各国越来越夯，名字越取越耸动，年轻人花了大把时间排队、买了十多块钱一杯让胃囊受罪的饮料，如此花钱费事，不是只求个在脸书打卡向朋友炫耀？

饮料好不好喝倒在其次，包装和噱头要做足，年轻人趋之若鹜，钞票就大把大把进来啦。所以啦，有珍珠奶茶叫“老母堂”的，不禁让人与“母奶”起联想。还有配上《西游记》师徒四众的，口味各有不同，要凑一组全的，就买四杯吧，生冷过量，保不定肚子会一路泻上西天。

在菲葎宾甚至有店家把佛首倒印在透明胶杯，黑色的珍珠沉在杯底，就像是佛首上的一颗颗肉髻，店家开幕时还找人扮了佛陀和母牛共舞。这样的新闻一出，有人直呼“罪过”，也有人大赞创意满分。

我们好像生活在“什么都不该在乎”的时代，你稍微介意，又有人嫌你食古不化、心量不够大。认真你就输，但这一条底线应该画在哪里？谁也说不上来。

失落的文明与教养

想起在加德满都街头，那满街的男女老幼，凡经过庙宇、神龛，管他供的是佛陀还是湿婆，或只是一根降魔的金刚杵，都要去摇一下铜铃、碰一下额头、点一抹红色的蒂卡，或摘一瓣供在祭台上的花置于头上，以示福佑。

读过一份网络资料，据说整个尼泊尔有3.3亿尊神明，任谁一世人也拜不完。在帕坦地区，每年会举办一次“供千灯”的活动，信徒要在一天走完老城区所有的寺庙，在每一尊神佛像前供上一盏灯。这一趟下来要从凌晨走到傍晚，参加者如临大敌，好比跑一趟世纪马拉松，还得动员家人在不同的定点供应食物、饮水。

当然，尼泊尔人一路上遇见神佛二话不说就拜，难免招人批评“迷信”。可是，当我们看到城市的年轻人老抱怨时间不够用，工作、读书、交友都快忙死了，却可以花上大把时间枯等排队买一杯珍珠奶茶，不也是迷信的一种？

尼泊尔的“迷信”，至少让年轻一辈学会在伟大的神明圣贤面前虔心恭敬合掌，至于在菲律宾城中热卖的佛首珍珠奶茶──当夜幕低垂、人潮散去、店闸落下，千百个印有佛首的塑料杯堆放在垃圾槽里，伴随着老鼠厨余腐臭，无语仰望苍天──只是折射我们这个时代失落的文明及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