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课时，六年级一名男同学蹦蹦跳跳，握着蓝色志愿卡来到我面前。“老师，老师，请问有什么志愿可以填？”他问。一时之间，我不知如何作答。

念小学的日子，每年都填写志愿卡。记忆中，当年同学们最热衷当警察、教师、医生、科学家和飞机师。而我，从小喜欢涂涂写写；志愿卡填上的，自然是画家与作家。当画家和作家？没用的家伙，想饿死以后的自己吗？大半成人对于孩子填写此志愿，内心必会这样反应，没错吧？

“老师，我可以填什么？”小男生再次提问，把我的思绪拉回课堂。我解释，填写以后他想当的职业呀！男生表示他知道，只是想不起更多的职业。于是我举例医生和警察。

“医生我写了！”小男生飞快回答：“警察也填了。”确实，我随口举的例子太普遍。当医生仿佛是志愿栏的标准答案。好奇的只是，当下流行韩剧、日剧，难道主题内容也一如当年港剧，围绕着阿Sir、Madam好英勇、好威武发展，以致小小心灵渴望发掘自己的英雄本色？

“老师，还有其他的吗？”小男生再次唤我回神。

“老师？”话到嘴边，我吞咽回去。只因当教师的朋友告诉过我，曾有学生家长当面骂孩子：“你不努力读书，以后长大了当老师！”

天啊，这叫人情何以堪？难保这名学生的家长也“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如此教诲过他，我才不自讨没趣呢！事实上，大学毕业进入社会打拼一阵子，我好些老同学都在聚会上，对没有选择投身教育界悔不当初：当老师工资高、福利好，下班后还有时间兼顾家庭，且不断起薪！听得在场的教师有的点头称是，有的开始狂吐苦水……

没用才是人生大用

接下来，我给男生提议的两个志愿是会计师和工程师。小男生说他最讨厌算术了，绝不肯当会计师。至于工程师，他一听，非常满意，立马填在志愿卡上，好像握紧了人生的驾驶盘，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许久以后，我听一名朋友反覆问她孩子，长大后想当什么？当孩子挺胸回答“医生”之时，朋友的脸上，春风得意，似乎已尝到了当医生妈妈的荣耀，其乐无比。我不由得琢磨起“志愿”这回事，并连带忆起代课时，让学生填志愿卡的这段过往历。

填写志愿卡目的何在？除了提出更多职称，当年我是不是该给学生讲解更多职业类型、基础条件呢？立下志愿能让他们有努力的目标、前进的动力？小时候的志愿，长大后会实现吗？是否依然不变？

世事无绝对。一名学姐告诉我，年近40，她忽然发现自己白活了。一句话，让我一身鸡皮疙瘩。别说学生，即使是成人，职业方向如何定夺，也见仁见智，有者重视工资福利，有者在乎前程发展，有者更需要个人空间，追求“工作与生活的平衡（Work Life balance）”……

一直以来，觉得当工程师很“威水”的伴侣，高中毕业到工厂打假期工，才发现工程师生涯不是他真正的理想，于是选科系时，毅然转航道。而我，也早就离开本科专业，当一名小小职员，闲暇整日画画，写小品文，把时光耗在“没用”的事上，感到欢悦。

“老师，老师，我可以填什么？”若有个学生再捧着志愿卡询问我，我能否回答：“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