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林良实当内阁部长时，面对记者，不止这样一次回应：“话到口中留半句”。敦林一向慎言，这句话颇能反映他的行事作风。

“话到口中留半句”有它的来历。清代硕果山人的《训蒙增广改本》，书里记载了“话到口边留半句，理从是处让三分。留得人情千日在，人生何处不相逢”这首诗。

2017年香港中文大学校长沈祖尧，在卸任前最后一次的毕业典礼上致辞，提到当香港中大校长7年的感想，他引前中大校董会主席利国伟经常提的“话到口中留半句，理从是处让三分”，提醒毕业生发表言论应留有余地，言行失误可以害人累己。沈祖尧的提醒，引起当时社会热议。

我关心的不仅是这些，我关心的是“话到口中留半句”的其他好处：它是写诗的窍门，文学创作的秘诀。把什么话都说完的是新闻，没有看头，即使报告文学也得留一些想像的空间，让读者去揣摩咀嚼。

“话到口中留半句”是生活的智慧，对待朋友与家人“话到口中留半句”，长远来看，肯定可以减少许多冲突磨擦。我们都有言论过激、过火的时候，话到口边忘了《增广贤文》的“伤人一语，利如刀割”。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任何情况下的争辩，都必须就事论事，不可作人身攻击，话到口中能留半句，陈述自然委婉许多。

意犹未足

家庭成员互呛、互怼已经成为一般家庭的语言现象，从上个世纪80年代到今天，家庭和谐指数一直往下掉。家庭成员对尊卑之分，愈来愈淡泊，年轻的一代对长辈连起码的礼貌、应该有的“客气”都欠奉。同辈之间—-夫妻、兄弟、姑嫂、姐妹──要嘛懒得愀睬，要嘛问五句答一句，彼此仿似苦大仇深，这一辈子被“安排”挤在同一个家庭里明争暗斗。习大大主张中国要和谐社会，对，可和谐社会必须建基于和谐家庭。有国才有家，有家才有国。

我们听见的家常用语，用的是“打脸话语”：

1：

“这么夜还出去，哥你有什么事吗？”

“关你鬼事啊。”

“关你L事啊。”

2：

“姐，明天冬至需要准备点汤圆吗？”

“真的人蠢冇药医，当然要。还需要问吗？”

在家里先要把“鬼”“蠢”还有其他的粗口，伤人的语言渣滓“消音”，或干脆吞到肚子消化掉、排泄掉。

“我很感谢华小、淡小子弟这些年对国家的贡献，不过为了国家的团结，我建议应该把淡小、华小关闭。”

一方面感谢多年来华小、淡小的贡献，一方面突然90度转口风建议把这些小学关掉，这不是“话到口中留半句”，而是话到口中意犹未足，刻意多加一句。前面的感谢是套路，是虚的，后面的出击，才是重拳。

对于部长的严重言论，大马华社的一般反应是嗫嚅其言。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缺乏政治抗争的道德勇气，另一方面是敢怒不敢言、话到口边留半句。不该说的乱说，应该说的时候不敢说，马华政局几十来不能有突破，祸源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