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雅蒙

大約一個月前，小雷與妻子小飛度假回來後，他翻閱舊報章跟進國內近來發生的新聞，填補自己腦海裡的真空狀態。他看到一則新聞時，不禁留心細讀，報紙報導“大帝美術博物館”發生有驚無險小騷亂──某日這間大帝美術博物館的A館，有人搗亂或企圖偷竊名畫，不知何故煙霧瀰漫，登時一片混亂，警鈴大響，引發防火系統四處噴水。A館內最多名畫，一向最多人參觀，參觀者恐慌四處亂竄。這間在國際享有盛名的大帝美術博物館的防盜系統即刻操作，封鎖所有出入口。

如果是人為，這多半是有人企圖盜竊名畫，但報紙說“有驚無險”，即是沒有任何盜竊。小雷對此事關心，是因為他一位表舅任先生就是大帝美術博物館的執行館主。

小雷想瞭解更多，因為也許館方對媒體不會完全透露發生的事。他打電話給任表舅，任表舅笑說：“的確是虛驚一場。當時出入口封鎖了，所有在館內的參觀者與職員在出去時都受到嚴密檢查，包括我在內，他們帶不出任何東西。我們也謹慎檢查，沒有任何著名的傑作被盜。”

小雷笑說：“這樣就好。”任表舅笑說：“我還有不到兩年就60歲退休，我可不希望這個時候發生盜竊意外。”小雷也笑。因為他明白表舅在退休時，將會獲得很好的退休獎勵。但是如果有任何名畫失竊，館長就要引咎辭職，退休金就落空了。這也是小雷為什麼關懷此事的原因。

任表舅還說：“其實在警鈴大響時，我也沒有太緊張，因為大帝美術館的保安措施與銅城鐵堡無異，即使賊徒得手，他也沒有辦法帶出美術館。”

沒有想到3天后，任表舅就要求與小雷見面，說有重要的事，也許需要警方協助。電話裡都聽到他的沮喪不安，小雷立即說好，他猜測那場意外可能不是虛驚。

果然，任表舅臉色慘白垂頭喪氣地說：“發生意外的A館當時有一張名畫被盜，被人偷龍轉鳳，我們竟然沒察覺。”

任表舅苦笑中有更多慚愧，繼續說：“我們完全沒發現名畫被掉包，我與館內好些藝術作品研究專才，沒有一個察覺。”

小雷更奇怪：“然則你們最後如何發現的？”任表舅尷尬苦笑說：“是那名竊賊寫信來透露，譏笑我們竟然沒發現名畫被偷，現在掛在A館的畫是假的。那幅被盜的名畫是著名的畫作《春江花月夜》，我想館方執行董事會已經委託律師報案了。”小雷詫異：“為什麼竊賊自告奮勇揭露此事？”任表舅歎息：“他是有目的的，一來是奚落我們，二來他說因為大帝美術館沒有宣布名畫失竊，現在他要兜售得手的畫，買主不太相信是真畫，所以他要自行向各界宣佈。”

小雷忍住笑意，完全明白表舅的沮喪與失落，這意味他將要被強迫提早退休，一切退休利益也失去了。小雷安慰：“這其實是保安方面的失誤吧。”任表舅挺直腰板：“我是館長，要負一切責任，況且當初保安是我負責操辦的。”

小雷決定要求上司老麥，介入這起手法高明又神秘的名畫失竊案，他問：“竊賊是如何告訴你們現在掛著的那幅《春江花月夜》是假的。”

任表舅說：“他是變相譏笑我們館方無能，他要我們檢查這幅畫作的簽名，他說，這幅名畫是假的，是畫家的徒弟仿冒的。的確，畫壇研究名畫的專家都知道，這位大畫家M當年有位學生N，模仿老師的畫作幾可亂真。幸好N也有他的傲氣，模仿老師的畫作都署上自己的簽名。市場是有這對師徒的同一個主題作品，亂真到有時評論家都爭執不休。價錢則是天差地別，老師M的畫作是天價，學生N的仿畫頂多只值一個巴仙。”小雷迅速心算：就是M的畫作如果值一億，學生N的畫只值一百萬，的確天差地別。

小雷仔細問：“你們是如何檢驗出竊賊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偷出真畫？”任表舅慚愧地說：“他來信告訴我們，不信就檢驗畫家的簽名。館方找專家測試了，證明竊賊沒有說謊。他信中說畫是學生N的，只是有人當初要騙人賣高價，掩蓋了N的簽名，另行加上M大師的簽名。”

任表舅臉無人色說：“昨天專家用特殊儀器探測，的確是表層的簽名下另有簽名，館方董事同意溶解這層可能是偽造的簽名，以找出真相，因為竊賊很可能是騙我們，結果證明竊賊說的是真的，溶解了表面的簽名，出現學生N的簽名。證明這是N的作品，被人冒充是老師M的畫作，賣到好價錢。”

任表舅這時小聲說：“我還面對一個無法解釋的困境，當年這畫《春江花月夜》是我經手買下的，我不能怪館方董事局有人懷疑，當年我是否明知是假的卻仍然買下，以假亂真賺了99巴仙。”

小雷因為決定要接下這起名畫失竊，他認真望著任表舅：“表舅，你有沒有涉及呢？”任表舅斬釘截鐵說：“沒有，我發誓當年我買的肯定是真畫，我沒有中飽私囊。”

小雷向老麥請示時，老麥笑說：“這些小毛賊幹的事，賊阿爸一定一清二楚，你去請教顏凡吧，不必一個小時就破案了。”

顏凡一聽也很有興趣，兩人去拜訪任表舅。顏凡詳細問任表舅有關防盜措施，然後讚揚說：“幾乎沒有瑕疵，賊徒手腳之快也的確令人佩服，不到兩分鐘就得手。”

顏凡再問：“館方準備如何處理這幅假畫？”任表舅無精打采地說：“已經把它下架了，大帝美術館不收假畫，董事會決定眼不見為淨把它悄悄賣掉，虧損方面就算在我頭上，我所有的退休利益都取消了，因為我被懷疑當年是不是真的蓄意買假畫。”

顏凡微笑說：“任館長，名譽與金錢，你要哪一樣呢？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任表舅大聲說：“我當然要名譽，希望整件事能夠水落石出。”小雷一聽顏凡的問話，就猜到這位老千計狀元才已經胸有成竹。果然，顏凡說希望與館方的董事會見面。顏凡的大名對董事會來說也是如雷貫耳，他們立即同意。

美術館決不收假畫

顏凡第一個問題是：“既然董事會肯定這幅是假畫，已經決定如何處理嗎？”董事長說：“我們大帝美術館絕不收假畫，決定靜悄悄賣掉。王董事說他願意以兩百萬買下，雖然當年任館長是以五千萬買下。”他指著座中一名衣冠畢挺的中年男子。顏凡笑說：“大帝美術館對藝術界的貢獻，大家是佩服的，這樣吧，為了不讓美術館虧損太多，小弟願意以兩千萬元買下，如何？”小雷注意到王董事臉上變色。

董事長笑說：“顏先生要讓美術館虧損少一點，當然是好事，王董事出價在先，不知要不要提高價碼？”王董事強顏笑說：“既然顏先生這樣熱心，我自然要成全，我當初也是為了協助美術館。”

董事長笑說：“這樣最好了，美術館不致損失太厲害。”顏凡這時指著已經放在一邊的《春江花月夜》，對一名鑒定專家說：“既然這幅畫是我的了，請你再檢查畫家的簽名，用特殊清潔劑把N的名字洗去。”在座的人大驚，因為洗去了N的簽名，這幅畫連最起碼的價值都失去了。

但既然顏凡付了款項，他有權力這麼做，專家手腳顫抖小心翼翼用特殊清潔劑噴在簽名處，輕輕洗掉N的簽名，然後他吃驚地叫出來：“老天，裡面還有簽名，是M的正式簽名，這幅畫不是假的，它是真的！是M的畫作。”

所有人都吃驚不已，尤其董事會成員，個個表情不同，有懊悔的，有覺得不可思議的。這時顏凡微笑說：“這幅畫確是那天被人動了手腳，竊賊沒有時間也不可能盜出，他故意在真的簽名上塗上顏料再簽上N與M的名字，這幅畫共有三層簽名，但它是貨真價實M的真畫。我為了證明任館長當年沒買到假畫，買下它我才有權力進行最後查驗，如果大帝美術館願意的話，我仍然以兩千萬元賣回給美術館。”董事會如釋一口氣。

小雷的調查工作這時才開始。名畫被當假畫賤價賣出，經手人買下後再以名畫的天價出售。他已經心裡有數，王董事串通嫌疑最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