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西亚森林研究院（FRIM）遗传学实验室，是最先开发热带林木脱氧核糖核酸（DNA）条码系统和追踪树木地理来源研究的机构之一，也是亚洲唯一一所以生物科技方式，进行植物物种认证和追踪地理来源的实验室。

森林研究院研发的植物DNA技术，除了用于鉴定植物物种，并且还成功协助国家追踪盗伐珍贵木材的活动。

追踪盗伐木材活动，好比一场人类罪案鉴证（CSI）电影，让犯人无所遁形。

2006年之前，大马还未具备科学技术去追踪被盗伐的珍贵树木，到底是源自哪座森林的哪棵树木。往往，在证据不足情况下，无法将盗伐者绳之以法，进而有效杜绝盗伐活动。

对此，森林研究院遗传学实验室李顺良博士强调，“要鉴定查出是否为盗采的林木，先决条件是必须有完整的DNA码和指纹参考数据库可以比对，帮助利益相关者，即是大马半岛森林局（Jabatan Perhutanan Semenajung Malaysia）、国家森林公园和大马半岛野生动物保护及国家公园局（PERHILITAN），将盗伐者提控上庭。”

全球国家，若无针对非法砍伐、走私贸易等行为，提出具体政策并予以规范，不但损害合法企业良性竞争的市场，并会致使政府在商用木材产品的税收大减，同时，非法活动更可能破坏水土品质，以及威胁森林中的生物多样性，便与全球环保目标渐行渐远。

传召科学家上庭供证

在此方面，森林研究院遗传学实验室的科学家们，采用植物DNA条码技术，成功追溯和证明被盗伐的树木的身分。

严格来说，2006年，大马法庭正式接纳植物DNA鉴定结果，作为法庭证据，成功将盗伐者入罪。至此，大马成为全球首个利用科学鉴证来控告非法伐木业者的国家！

“我们只是进行科学实验，检控权力在国家执法机构。”森林研究院总监阿都拉迪夫博士说。

“至今，共有5宗盗伐案件已被提控上庭，一些已成功定案，一些案件仍在审讯之中。通常，盗伐案件审理之后的一至两年，科学家才会被传召上庭供证。”

2006年之前，那些被大马半岛森林局或PERHILITAN执法人员逮捕到的非法盗伐者，都会坚决否认抵触法例，并且挑战官员将他们提控上庭。而在2017年时，一旦PERHILITAN官员告知盗伐者：我们已经寻求森林研究院的科学家协助后，他们便当场认错受罚。

采集样本依足搜证程序

李顺良表示，“森林研究院用DNA生物科技方式追踪树桐的下落，好比进行一场植物CSI，一定要拿取木桐和树墩的样本，那么，我们就需要有一个工具和标准作业流程（SOP）。”

为此，森林研究院遗传学实验室研发了一个采集样本的工具箱。

“第一个步骤，我们会摘取样标本，带回实验室，用科学仪器检验DNA条码。”他说：“证据要呈上法庭，每个步骤都要符合几个条件，包括，证据必须可以重复出产（Reproducibility），以及，从头到尾，都要做好纪录。”

避免证据受污染

这方面就和产销管链（Chain of custody）攸关，即是，可以追查出某个证据样本的来源。

“证据要避免污染，必须使用标准工具和标准作业流程。从森林开始，我们会戴上手套，做好标签，放进信封好好封印，贴上标贴……一切都和人类科学鉴证同样，防止样本被破坏或被偷龙转凤。”

证据送到实验室，就进入第二个SOP，即科学提取DNA。

“我们会小心剪开信封另一个角落，取出样本，因为完成鉴证的证据，必须放回同个信封呈交法庭。提取DNA，至少要4个小时，并且涉及很多步骤。只要跟足SOP，就不会发生污染问题。”

来到第三和第四个SOP时，便是找出证据的“身分”。

研究员会使用一种类似复印机的仪器，把样本DNA复制成数百万的副本，再送入遗传分析仪（Genetic Analyzer）解读DNA排序和DNA指纹。

拿到DNA排序和DNA指纹报告，便要跟森林研究院的植物DNA条码和指纹参考数据库，进行对照，以找出树种和地理来源。

4个SOP完成，就要开始写报告。

设树种指纹数据库最辛苦

政府控方把证据呈上法庭后，辩方律师可以抗辩：你们的DNA条码和指纹鉴证，这只是碰巧一样吧？

“证据不可能碰巧一样。所以，很早开始，森林研究院的科学家和研究员，已经到全马各地，采集各种树种的样本，建立植物DNA条码和指纹参考数据库，从而获取随即匹配概率。”李顺良说：“即是，用科学数据来证明，树桐和树墩排序对得上，并非碰巧，而确切就是相同的一棵树！”

“我们选择比较重要的树种先做。基本上，我们花了3年完成正蚁树（Chengal）的数据库，掌握技巧后，又做其他物种，迄今，森林研究院已建立6个树种的指纹数据库，现在还在采集另4个树种。建立数据库，这个任务最费功夫，也最辛苦。”他坦言。

跋山涉水核对树墩

每次，森林研究院接到大马半岛森林局或PERHILITAN的求援，“有人盗伐树木”，便会派员协助追踪盗伐活动。

李顺良说：“我们在调查官员的协助下，到森林现场勘查被截查的非法树桐。做好标签，我们就将样本送回实验室。”

科学家怎么追溯被盗伐的树桐是来自哪根树墩？

“这都有迹可寻。举例来说，在彭亨淡马鲁的伐木地点，便是在山的后边。”他说。

那一次，实验室的科学家，乘坐四轮驱动车到了山脚下，便遇到障碍，数天大雨把山老鼠挖掘的山路冲洗一番，山泥崩塌，车子无法驶入，全员下车，背上工具，跋山涉水，越过山头，深入森林。

“甘拔（Kempas）的树墩巨大。第一次抵达时，我们采集了12根树墩样本，可惜没有一个树桐对得上，必须再深入山林去寻找。为此，我们聘请了原住民带我们走捷径，捷径也是很远，从早上8时半出发，下午近三点才抵达目的地。”

科学家最后拿到170个树桐的样本，对比22个树墩。

“因为已知道树种是甘拔，所以，回到实验室，我们便直接采用SOP4，发现有3个树桐，即编号75、79和80，对上了编号S12的树墩。”

证据确凿，嫌犯罪名成立，依法处置。

对比DNA指纹找砍树凶器

李顺良透露，“有个案件，案情有趣。”

2016年，野生动物保护区的执法人员发现有人盗伐了一棵非常巨大的正蚁树。这是生长得很漂亮的正蚁树，估计价值近50万令吉。

“没有人目击到大树被砍伐的过程，但是，执法人员成功拦截一辆车，找到车上有几把电锯。执法人员要找出，盗伐者是用哪一把电锯来锯断这棵巨树。”他说：“我们收到的7个样本之中，4个是被锯断的树桐的样本，3个是PERHILITAN‘法医官’从电锯上采集到的木屑样本，分别标签为1A、2A和3A。”

“有的木屑，颜色蛮新鲜。我们用SOP2，采集DNA后，用SOP4，对比木屑和树桐的DNA指纹。采集的样本里头，树桐的样本很好，可是，从电锯上采集到的木屑样本，只有3A可以采用，1A和2A无法采用，因为电锯本身老旧，有漏油，污染了样本，就只剩来自3A电锯的样本。”

验证结果对照4个被锯树桐的样本后，结论是，3A电锯正是砍下这棵漂亮正蚁树的“凶器”。

被运用解决商业纠纷

除了追踪盗伐木材活动，植物DNA条码技术，亦被运用于解决商业纠纷。

李顺良说：“2015年，有家建筑公司在新加坡承建半独立式洋房，在游泳池的旁边，都要装饰很好的木材，他们找了一家本国的贸易公司，供应马来半岛的正蚁树（Chengal）。可是，因为泳池旁的木材很快腐朽，建筑公司就控告贸易公司货不对办。贸易公司很确定提供的是正蚁树。”

案件的正反当事人，就送了4个样本给森林研究院遗传学实验室进行验证。

“我们用SOP3，因为要知道树种。4个标本，只有一个可以采用，相信其他三个样本，受到泳池水的化学品影响，已经采集不到DNA。对照我们的数据库，得出结果：DNA排序100%跟正蚁树一样！”

贸易公司的确是供应正蚁树给建筑公司，木材腐朽另有原因。

“3年后，我们受传召上庭供证，至此，我们的工作就算结束，法庭判决不关我们的事。”

报导：许雅玲
摄影：杨淦翔、本报资料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