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所有我所写的歌曲的第一个听众，不再了。日子一样地过，每天同样的大清早，打开工作室的电脑，开始输入我的任何一段文字或拨弹随意的一段旋律，在我背后床上，那好奇、默默看着我、乌溜溜的一双眼，不再了。

每一次，看着电脑荧幕疲累的双眼，只需要往后面或左右瞧一瞧，那蜷伏成一团球状洁白的毛绒，不再了。

每一天，妻子的呼喝声：“来！冲凉！来！剪毛！来！剪指甲！来！吹干，别乱动！”不再了。每次回家，打开大门：咦！旦旦咧！在哪里啊？不再了。

旦旦，我家狗狗旦旦，17年，我们生活在一起17年了。这17年，旦旦带给我们多少的奔跳逗趣、闯祸怒气、多少次出远门的挂念以及日复一日吃喝拉屎的麻烦，不再了。

狗粮、定期医药补给、健身护理，都得花钱啊！都统统不再了。

歌继续写，一段一段地唱，一句一句地修，假装旦旦还在、假装一次一次的问：“旦旦，好听吗？”

吃面包，撕了一小块想要给旦旦，结果却只能往自己口里送。抚摸不到旦旦柔软光滑且温暖小小肉体，就勉强抱着抱枕吧！

吃东西不再需要忍受旦旦不断地吠叫要分享，不就清静一点了吗？每天闹钟还没响，就围绕着床脚兜转不休急着讨早餐的旦旦，今早怎么没见你吵呀？

电视荧幕前沙发上追着卫视节目少不了旦旦的依偎，那一股暖意，怎么没啦？偶尔路过家门的黑猫不需要再和旦旦互相敌对嘶喊咯！

隔壁家上门打扫的阿姨和邻居住户，不再进出门一声声地呼唤：“旦旦！旦旦！”我也不再发旦旦的照片上面子书了。

11月3日，我和音乐伙伴张盛德出席新山“南门音乐节”，将近午夜，掏出手机，看到身在上海的女儿在微信留言：“你在哪里？赶快打电话给妈咪。”

原来，观赏节目手机静音时刻，妻子连续留了好几段语音，不断地重复：“旦旦是不是去了？旦旦是不是去了？旦旦是不是去了？”然后哽咽不断。

那一个周末，我和盛德受邀三天两夜拜访大山脚小住，和当地的官员朋友、社区组织委员、文化推手们交流探讨筹办活动的可能性，然后星期日赶下新山，出席观赏“南门音乐节”。

回到草原自由奔跑

星期六，我还在微信留言跟家人说，星期一回到吉隆坡，我要好好带旦旦到住家附近的草场溜达，家人说：“是的，带旦旦到草场走走呗！”狗狗们都喜欢在辽阔的草地自由自在奔跑。收到女儿留言，立马拨电，手机传来妻子不停的哭泣和慌张失措颤抖的声音：旦旦是不是去了？旦旦是不是去了？旦旦是不是去了？

我们一路北上，黑夜中直奔吉隆坡。

家里就剩妻子一人，我一直保持和她通话：“别急！别急！不要慌张啊！”她一直不停说：“旦旦是不是去了？旦旦是不是去了？旦旦是不是去了？”

我说：“去了也别急啊！别慌张啊！”微信不停跳出同在上海工作的儿女们留言，儿子：“妈咪！去把家里日夜南无观世音菩萨不停播放的音盒拿出来，放在旦旦身边……”

然后，女儿微信：“我叫了表姐，让她现在马上过去陪妈咪，你小心驾车，她们会等你回家。”

星期一凌晨4点30分，我抵达家门。

是的，我家旦旦，去了。

再没有机会带她到草场奔跑了！也没有机会再陪着她一汤匙一汤匙一口一口，喂年老的她喝水吃狗粮吃面包吃鸡蛋了！

女儿在上海遥控安排了所有旦旦的身后事，三天后从上海回来，陪了我们5天。妈咪不要伤心啊！狗狗这一生跟我们过得很快乐，我们照顾她，给她吃、喝，陪她玩，她一定是很安心地离开的。

妹妹留言：“旦旦终于回到草原自由自在奔跑咯！”我们把剩余的狗粮送去SPCA，那里的负责人指着东奔西跑不断的狗狗猫猫说：“看！它们喜欢你呀！带一只回去吧！”

妻子摇头。入睡前，看着手机荧幕：“旦旦！旦旦！”清早醒来，打开手机：“旦旦！旦旦！”我们开始慢慢适应我家旦旦不再的日子。旦旦，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