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读薛振堃兄的《满江红：赋马哈蒂父子》，甚为惊喜。今人写的古诗词，陈腔滥调充斥，纵使音律谐和合拍，终是新瓶旧酒，形式新（带进些许新生事物），内容却无法摆脱或自怨自艾，或怀才不遇，或悲春伤春的套路。闲话少说，且看薛振堃的新作：

盛世颂歌，只一曲、卅年称霸。夸不尽、新经政策，念汝声价。舞曲剑功封帅将，

有龙虎略迁桑野。看当朝、多少烂羊头，侯门挂。

五陵少，鞭怒马；八旗子，擎鹰架。看东风得意，路人唾骂。小儿才将老爸脉，阿哥又仗亲爹耍。恰临屏、就一碟花生，看闲话。

《满江红》是词牌，大家熟悉的《满江红》是岳飞的那一阕，内容与词牌暗合，产生某种互文性（inter-textuality）相得益彰。把岳武穆的词录下方便大家参照：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旁观者的心情

岳飞的名作真的是壮怀激烈，词里有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英雄气概，岳飞交代二帝被俘的屈辱年代；薛振？曲笔描述马氏建功封侯，然后退隐。一时之间挂羊头卖狗肉的侯门处处，“烂羊头”的“烂”，语气颇重，也可能是这阕词最着痕迹的一个字。

“五陵年少”用李白〈少年行〉的典故。五陵指的是汉代五个皇帝的陵墓：高祖长陵、惠帝安陵、景帝阳陵、武帝茂陵、昭帝平陵，每一处陵墓周边都是豪富之家，骄奢放逸，豪侠少年和纨？子弟都在其中。这群鱼龙混杂的年轻与少壮，造就了怒马，造就了一大伙的八旗子弟，他们建造了方便攀升晋迁的鹰架（scaffolding），大家都快乐兴奋不已，路人唾骂，人民不齿，怒马皆无动于衷。

然后笔锋一转，老马的儿子走上舞台，我怀疑“小儿才将老爸脉”的最后一个字可能是“卖”，基于厚道，薛振堃用了婉言(euphemism) 。

一个谐音的“脉”代之，个中意思，交给读者自行咀嚼。下一句“阿哥又仗亲爹耍”看得出来三阿哥喜欢“耍”，而且仗着父亲耍“不成熟”。

末节写作者作为一个旁观者的心情，观察世情，冷眼看政局，与友人“就一碟花生，看闲话”。

薛振堃的《满江红》，没有岳武穆的慷慨激昂，勇于赴难，他保持着美学距离，冷隽但又不无讽喻意味的侧写马家父子在大马历史风雷中扮演的角色。点到为止，无血无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