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管制令期间减少出门，园艺成为居家生活主要休闲纾压方式，许多人开始在家中种植，每天摸泥玩花弄草，从自然环境变化中领悟人生道理。

有的人天生“绿手指”，经他们种出来的花草树木特别漂亮，蔬菜丰收，水果结实累累。65岁的裁缝师吕琼兰（Irene）就是属于“绿手指”类型人，朋友都羡慕她种什么长什么，而且长得特别美。

造访她家花园，忍不住惊叹赞美连连：“这花长得好漂亮！”“哇！九层塔居然长这么高！”“苦瓜结好多还这么美！到底施什么肥？”听到自家菜果花树被人夸奖，心里乐开怀，但她谦称本身不过爱好园艺，没有什么秘密，不懂就上YouTube看别人分享，边种边从错误中学习。

“我不认为园艺需要天分，绿手指并非天生，人人可以成为绿手指。”她有友人以前种什么都活不了，自称“植物杀手”。但去年MCO居家防疫期间，开始在家做园艺打发时间，居然种出来的番茄结果成串，种得比Irene的还美。“我问她有什么秘诀，她说以前工作忙碌没时间和心思打理，植物自然长不好。因为MCO在家时间多了，加上用心照顾，常常跟植物说话，还唱圣诗给它们听，植物竟然长得很好！”所谓绿手指的秘诀很简单，就是“爱心”。用爱心灌溉的植物，像悉心养育的孩子，会以最美丽丰盈的面貌回报。

屋前种鸡蛋花树自嘲“古墓派”！

Irene从小喜欢花，她形容自己是“爱花成痴”，去到哪里都爱看花，在国外旅行人家拍风景她拍花，手机里都是花花草草的照片。不知是否遗传自父亲，她对花情有独钟，种花赏花是生活最大乐趣，只要看到美丽的花就烦恼全消。她家屋外种了多棵缅栀花树（俗称鸡蛋花），马来邻居告诉她那是种在坟墓的花，她百无禁忌哈哈笑说：“没关系，那我就是古墓派。”

爱花原来跟童年记忆有关，新村家家户户屋边都会种果树花菜，她家也不例外，母亲种的番薯叶、芋头常在饭桌上出现。父亲则把天井打造成迷你四合院，种满菊花、向日葵等各种花，两个大水池种荷花养鱼，风雅小天地体现父亲的文人气质。父亲本是受过教育的文人，因逃避战乱从中国来到南洋以卖猪肉为生，汲汲营营生活之余保有一分闲情逸志。父亲在她9岁那年离世，留下的一些回忆却很鲜明。“小时候过中秋，父亲会亲手制作灯笼，还会亲笔在灯笼上题诗。”她还记得父亲用家乡话吟打油诗：“八月十五是中秋，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杀鸡食烧鸭，有人煮粥食芋头。”

受父亲影响潜移默化，她自小喜欢看书，文学诗词歌赋小说等等都看，对文人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金庸笔下的江南水乡、桃花岛特别向往。或许对世外桃源和田野生活的想像，灵感来自童年，记忆种子深埋心中，等待一天时机成熟萌芽。

她中学毕业后没有继续升学，投入社会工作，廿多岁时来到吉隆坡打工，一待逾四十年。从小地方来到大城巿，由最初不习惯到慢慢适应游子生活，以前租房间没有地方、也没有心思种花，但内心总希望有一天在城巿里能有一间屋子，打造小说中描写的秘密花园，那便是理想的生活。直到结婚成家买了属于自己的排屋后，开始利用屋前屋后土地种花种菜，越种越多，一发不可收拾。

“廿年前曾经想过以后退休后搬回乡下，买一块地做农园。”她的想法马上被先生泼冷水。“他问你去跟猴子一起住吗？种榴梿养鸡你会吗？谁来帮你？”先生讲的虽是玩笑话，但确实后来觉得想像归想像，在城巿生活了大半辈子早已习惯，其实已不适应乡下生活。既然无法归隐田野，她就安分在城巿里当“农夫”。

隔壁盖楼成梦魇花草树木也蒙尘

喜欢种植的人，永远觉得地方不够用。几年前她觉得屋子空间不足，花园需要扩充，听说同一社区有间边角屋待售，屋旁空地很大正适合用来打造理想花园，马上跟先生商量买下来，不料那是三年恶梦的开始。

搬进新家几个月后，隔壁的木屋区被铲平开始建公寓，每天廿四小时施工，噪音污染严重影响生活，更危险是时有铁钉石头掉落院子，每天都提心吊胆害怕祸从天降，连门都不敢出。当时她万分无奈，怀疑过是否做错决定，后来与邻居不断与建筑商投诉交涉，建商终于同意免费为他们加建保护网。

那三年间，院子土地被隔壁建筑工地飘来的沙石洋灰污染，花草树叶表面被粉尘覆盖，根本无法种东西。工程结束后换泥重新种植，花了一年把荒地改造成良田，过程缓慢并充满挑战。为了尽量善待环境，她除了点蚊香驱赶蚊子，不用杀虫药，蜗牛只捉走不毒杀，学习天然堆肥不用化学肥料。土地慢慢修复，菜种起来，花开结果，付出终于有回报。建商盖的棚架保留下来让瓜藤攀爬，保护网除了隔挡公寓居民乱丢的烟蒂垃圾，也挡住西斜阳光，反而让他们可以在下午舒适地坐在屋外享受悠闲时光。

城巿发展避免不了变化，但变化不一定是坏事。她发现旁边新建成的公寓也改变了社区，从前木屋区人口复杂，常有陌生人在屋外徘徊，放在屋外的东西不翼而飞，空地被丢弃垃圾。现在治安和卫生问题改善了，社区居民在屋外活动也安心许多。当身边环境突然起变化，我们能做的就是保持耐心沉着应对，主动设法找到和平共存之道，最坏的时间会过去，就像再大的风雨也会停息。

去年疫情爆发，也再次印证坏事不一定全然坏。MCO那段时间，向来对园艺不感兴趣的先生居然主动帮忙她打理菜园、剪草、修剪果树，甚至还拿一些蔬菜香料去送给同事。以往每年都出国旅行的两人现在有许多时间待在家，计划重新规划菜园和花圃，一点一点打造成最理想的城巿居家农园模样。

小园地岁月静好祖孙亲近大自然

Irene的小园地每天都充满惊喜，有时快要枯萎的植物移个位子反而活了，堆肥居然长出大冬瓜，小鸟带来森林蕨类落地生根，植物顽强生命力让人感动。如今到了花甲之年，她似乎能够体会从前父亲种花养鱼的心情，享受静好岁月，珍惜当下和身边人，散播爱和分享爱。

她从打造小菜园过程中体悟到，所有发生的事都是上帝最好的安排，人生逆境忍耐捱过就会好转。种植则让她学会耐心和顺应变化，用心灌溉开花结果以前不舍得采收，等到菜老果子掉落白白浪费，终于懂得了“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的道理。

种植的成果让人很满足，更大收获是快乐亲子时光。Irene的花园也是外孙女的游乐场，女儿赞同让孩子从小接触大自然，她们在院子里教小Emma观察植物，认识花果名字，一起动手翻泥土、种东西、采收蔬菜水果，当她以后长大这些童年经历都将是美好回忆。

勤耕识植物习性流落荒岛也不怕

植物生长基本条件很简单：泥土、阳光、水，但花有不同个性，像是奇花异草讲究生长环境，无法随便移植，有的花需要大量阳光，有的喜爱阴凉处，摸熟花的脾性才能给予最好的成长环境。Irene从错误中累积经验：“种花和做每一样事情都要用心，失败了就换其他方法再尝试，总会有一天成功。”她现在可以自信地说：“就算一天流落荒岛也不怕，只要有一块土地和种子就能活。”

她的花园现在种有番薯叶、苦瓜、茄子、蓊菜、菜心、芥蓝、绿豆、枝豆、冬瓜、香蕉、木瓜、番石榴、辣椒、九层塔、薄荷等各种香料，收成除了自家吃也送给邻居和朋友。“慢慢变成种菜多过花，因为菜可以吃，比花更有经济效益！”

去年MCO买不到粮食，幸好还有院子里的菜可以摘，居安思危多种些可以吃的以防万一。现在流行from farm to table，她家每天总有一样菜果或香料摘自院子，吃得健康又满足，但她笑言因为食材新鲜，随便清炒就很好吃，是以厨艺进步不小。“坦白说自己在家种菜不见得省钱，所花的时间成本高过直接在巿场买，但种植自已的食物有一种成就感。”

做志工团结邻里城人其实不冷漠

疫情带起的园艺热潮看似会继续下去，有专家研究指出，当世界变化不受掌控，人们更渴望重新与土地连结找回安全感，脚踏实地耕种，有助稳定情绪安住身心。

吉隆坡周边地区四十多年来发展迅速，从前巿郊的菜园地、矿湖、胶林早已消失，原地盖起住宅区和公寓高楼，已经没有农耕地。城巿居民只能利用住家有限小空间栽花种菜，自供自足不太可能，只是当做兴趣休闲而已。可喜的是近年城巿农耕渐渐流行，社区菜园让人们有机会满足当农夫的愿望。Irene居住的社区居民协会向安邦巿议会（MPAJ）申请利用空地做Kebun Kita，三大种族邻居合作打造PPPJU社区菜园，种植许多有机蔬菜水果，每周收成通知居民很快就卖完。有意思的是，社区种的有机菜售价贵过外面巿场价，但因为知道社区菜园缺乏运作经费，居民都很乐意支持。

Irene平日除了打理自家菜园，也去社区菜园做志工。“这样的活动很好，可以团结各族邻居，即使平常很少互相串门子，到了菜园都会互动聊天。”社区菜园活跃成员约两百人，有什么事互相帮忙，比如有人家被蛇入侵在群组求救，立刻有人安抚，有人电召消防队，有人赶去求助。

她觉得 “城巿居民冷漠缺少人情味”是刻板印象，每一个花园都要有人先主动踏出第一步，出门见到邻居点头打招呼，久而久之对方也会善意回应。

她赞同大家利用家居空间种植，但要照顾地方清洁，避免滋生蚊虫，也不要占用公共地方，对其他邻居造成不便，将心比心和平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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