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国家卫健委新冠肺炎疫情应对处置工作领导小组专家组组长梁万年接受《新华社》采访时表示，当前常态化阶段疫情防控的目标并非“零感染”，而是“动态清零”，即疫情发现一起就扑灭一起。

这种政策严厉到这种地步： 即使是途人进入一家酒店问路后，如果酒店不久有客人确诊，这个人也要被纳入接受两星期的隔离。另外，一名高铁乘务员与一名后来确诊的乘客有紧密接触，整趟列车的乘客都需要接受检测。

最著名的例子发生在上海迪士尼，早前有访客确诊新冠肺炎，当局随即封锁园区，要求超过3万名职员和游客，都需要接受检测后才可以离开。

云南瑞丽市前副市长戴荣里在微信公众号发文《瑞丽需要祖国的关爱》，道出这个边陲小城的居民因为多次封城，“正承受着千载难遇的大劫难”。有瑞丽市民更反映，已接受近百次核酸检测，有的抱怨失去工作，生活陷入困难。

冬季+春节带来挑战

中国近期这波疫情，是5月份以来由“德尔塔”变异株引发的感染人数最多、持续时间最长的一波，也是自中国平息两年前在武汉爆发的首波疫情以来，传播最广的一波，涉及21个省份。尽管采取了更加极端的防控措施，但事实证明，这种病原体的清除难度，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大。

彭博社汇编的中国本土感染时间序列显示，在疫情的头18个月里，中国在切断传播方面取得了成功。在那期间约三分之一的时间里，中国没有本土感染病例，在过去540天中有177天零新增。相比之下，美国平均每天约有8万5000例，美国的人口只有中国的四分之一。

但现在“情况有变”。在夏季和秋季，传播速度更快的德尔塔攻破了严密的防线，包括长达数周的隔离检疫以及边境限制措施。

随着这个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进入冬季，更严峻的病毒周期，将遇上春节等假期相关的出行高峰，将为中国带来新的挑战。

若放弃“动态清零”
逾2400万人面临风险

面对外国媒体的检视和国内部分民众的呐喊，中国清零抗疫模式，再次被放到了聚光灯下审视。

彭博社早在8月间就发文形容，这个做法恐令中国持续数年“与世隔绝”。

《华尔街日报》报道，严格的政策，将给中国经济增长带来日益增加的成本。美国有线新闻网络（CNN）也发文称，随着亚太邻国开始与新冠病毒共存，中国正日益被孤立。

对此，中国前卫生部长高强撰文批评，西方所追求的“与病毒共存”，盲目放松对疫情的管控措施，单纯依靠疫苗接种的抗疫模式，导致疫情的再次泛滥，“这是英、美等国政治制度缺陷导致的防疫决策失误，也是推崇个人主义价值观的必然结果”，西方将恶化的原因推给德尔塔变异株，是一种甩锅和卸责。

经常对外打前锋的官媒《环球时报》总编辑胡锡进也在微博发文，怒怼西方媒体对中国动态清零的嘲笑是“变态的”、“是羡慕嫉妒恨”，并语带自豪地说“动态清零不是哪个国家想做就能做到的”，美国和欧洲不想要吗？“问题是他们真的做不到。”

胡锡进还说，中国的动态清零政策决不能放弃，只要改弦更张为欧美意义上的“与病毒共存”，用不了几个月，中国就会全境沦陷，一天增加几万甚至十几万病例，单日死亡几百甚至上千人，“那样的情况决非大多数中国人愿意承受的”。

根据英国社区传播实时评估（REACT）的数据，目前德尔塔变异株的感染率为1.72%。如果以这一感染率来测算，没有“动态清零”策略下的中国，将有2400多万人面临感染风险。

不只是医疗任务
更是政治任务

中国卫健委官员吴良早些时候解释了为什么不能放松防疫，他说，中国邻国和世界各地的疫情仍然很严重，对今冬明春构成复杂而严峻的挑战。

然而，好些外媒报道分析称，中国之所以坚持清零政策，政治因素是一大考量。

中国在叙事中强调清零政策的优越性，是为证明中国制度的治理实力。这也是为什么，当上海传染病专家张文宏建议中国学习与病毒共存时，他受到部分网络舆论的攻击。

此外，中国明年还有两个重大活动登场，绝不容许任何闪失。一是明年2月北京冬季奥运会，另一个是明年下半年召开的中共二十大。

如果在中共二十大之前放弃清零政策，就等于承认以前的做法不起作用，这将有损执政当局的威严。而且，对好些中国民众而言，清零政策下的低病例数，已筑成满满的民族自豪感。

英国《报引》述美国俄勒冈州立大学全球卫生中心主任纪骏辉说，中国从一开始就想向世界展示它有能力控制疫情，同时具备大规模动员能力。

纪骏辉说：“他们（中国）要被看成是这场疫情的拯救者，而非肇事者。”

所以，不管“中国特色”的新冠肺炎清零政策如何一再被西方媒体质疑，在明年下半年之前相信都不会看到抗疫措施有任何松绑，哪怕只剩中国独自坚持这条清零道路。西方越是质疑，北京想必越是严防死守。

中国具备放弃“清零”条件？

好些国家的专家和官员都异口同声指出，中国有条件走坚持清零路线，源于其特殊国情，包括有庞大市场能自给自足、从上至下有效管控并长期落实“封城”措施、以惊人的速度做检测、巨大动员能力等。

其他国家真办不到，中国清零抗疫模式确实可能就“独此一家”。

从另一侧面看待同一问题，就得问问：中国当下有条件放弃清零吗？

胡锡进在微博中也说了，中国不是永远都要清零，但政策调整“需要更多医药科学的突破来支持”，这样的“条件目前显然尚未成熟”。

《纽约时报》报道，香港城市大学城市研究学者张珺表示，中国医疗资源高度集中在大城市，更偏远的地区可能很快会因病例增加而不堪重负。

彭博社的一篇评论文章说，中国的医疗系统不够完善，截止2019年，每1000人仅有4个床位，比日本的14个床位要少很多。一旦新冠病例增加，死亡率恐怕不会低。

此外，中国虽然实现了相对较高的全面接种率，国产灭活冠病疫苗在预防重症方面也证明有效，但疫苗的有效性恐怕还是不足。

美专家：“清零”策略
顶多暂缓疫情 无法根除

美国医学专家指出，新冠“清零”策略最多只能暂时缓和疫情，不可能根除病毒；通过广泛接种疫苗来削弱病毒引起严重疾病的能力，才是应对新冠大流行的最佳策略。

另有观点认为，一旦90%以上人口完成疫苗接种，就没有必要对新冠采取零容忍政策。

新冠疫情爆发初期，以中国为代表的大部分亚太国家和地区都采取清零政策，由于当时还没有新冠疫苗和治疗药物，这种做法在许多国家被证明是有效的。美国、英国和欧洲大部分地区则因没有采取这类政策，蒙受了原本可以避免的医疗、社会和经济灾难。

不过，医学和公共卫生专家普遍认为，新冠清零的目标实际上是不可能实现的。

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卫生安全中心资深专家阿达利亚指出，新冠病毒是经动物宿主传播给人类、能够快速和广泛传播的呼吸道病毒，因此无法彻底消除。

他告诉《美国之音》：“新冠病毒感染零容忍政策并不符合生物学原理，同时会白白耗费大量资源。教会民众如何进行风险评估，要比坚持梦幻般的零感染政策重要得多。”

阿达利亚认为，清零等这类措施充其量只能暂时减轻感染的负担，病毒过后仍会卷土重来。最好的办法是通过接种疫苗，重点去除病毒引起严重疾病的能力，以及减轻重症病人增多对医院的压力。

目前，原本实施清零政策的新加坡和澳洲，都意识到这种做法是不可持续的，因而转向推进疫苗和疫苗加强剂的接种，以保护人们免受重症和死亡的威胁，同时放宽了一些防疫限制措施。

有越来越多专家认为，人们已不太可能对新冠病毒实现群体免疫。阿达利亚说：“目前已有的第一代疫苗并不能真正实现群体免疫。我们将不得不调整生活，去适应有新冠病毒的世界。疫苗、诊断和治疗的手段，只不过可能使病毒变得更驯服一些罢了。”

文：联合早报、德国之声、彭博社、经济日报、BBC中文网、澎湃新闻
图：新华社
视频：YouTu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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