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游自在◢荒野猎人不打猎
他长得一副西方脸,却有个中文名;童少时追逐昆虫、追踪动物足迹,长大后研究猪笼草;为了地图上向往已久的热带雨林,他从北美洲毅然出发到婆罗洲,从青年流连忘返到中年,终成荒野中的“猎人”,但他猎取的是动植物昆虫既神秘又漂亮的踪影。他是荒野摄影师李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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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谈开始先解中文名谜底,“我的父亲很小就从中国移民到美国,他给我取了个中文名。”在屏幕另一边的他,在白纸上写下“李乾”两个字,“幼时跟过父亲到三藩市唐人街观看农历新年游行和放鞭炮。”
他以旋风式速度从砂拉越飞抵吉隆坡出席个人摄影展后,即飞回其出生地─美国加利福尼亚州(California),此番远行是为了与久违父母亲相聚,“我住在加州北部一个小城镇,自幼喜欢跟大自然有关的事。”
童年时的他追逐昆虫,也追踪动物足迹,重点是,那并非一时或用来打发时间的嗜好,而是打从心底想要活成的模样,“当时,我就想到长大后要当昆虫学家或生物学家,以致昆虫成了我最大的偏爱。”
尽管加州昆虫足够让他啧啧称奇,“但我还是经常发白日梦要到热带国家,比如:马来西亚或亚马逊,那里有世界最大、最美昆虫类群。”雨林成了他日思夜想他朝一日必到之地。
对于年少时的举动以及长期维持的热情,他笑言,在所有生物学家里,很难找到有哪个在青少年时不曾有过激情的,所以,如今回想起来,他也视之理所当然。
“我想,每个孩子都会迷恋于大自然的现象,比如:昆虫或蛇类吧,只不过,有的人如愿以偿,有的人则是难偿所愿。”庆幸的是,他有个给予他鼓励的父母亲。
“当父母在策划家庭度假节目或露营时,都会挑选可以让我寻获昆虫的地点。”所以,每次出行他都会带备捕虫用具,“这就是我的成长生活……我就是这样长大的。”
他终于在加州大学圣克鲁斯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Santa Cruz)取得生态与进化学学士学位,毕业后,在当地一个公园当环境教育工作者,“我带孩子或家庭成员去健行,传授他们森林与大自然知识。”
过不久,他获得一个前往砂拉越古晋工作的难能可贵机会,以协助并提供专业意见,设立培殖猪笼草园圃,“这是我无法拒绝的有趣工作。”
“对昆虫有兴趣,但猪笼草同样吸引我,更何况,我常在地图上寻找婆罗洲、巴西、非洲、亚马逊或苏门答腊等地的热带国家,只要雨林地带都想去。”
那是1996年,“当时网际网络未遍及,也不能视讯通话,我就只是通过电话面试,对方也只给我一张单程机票飞往古晋。”父母鼓励他应职,他也打算给自己一年时间适应。
当时,他无法想像在婆罗洲生活的模样,“我准备好住在偏僻的甘榜,所以,连手提电脑也不带,就只是一个背包,里头有几件衣物,还有几个望远镜。”
就这样,一个简单行囊、一张单程机票,还有一生中可能只有一次的梦寐以求机遇,这个年轻小伙子就从北美洲飞到了婆罗洲。殊不知,这一待、那一晃就是26个年头已成过去。
长在深山无人识为新品种命名
抵达古晋这座城后,李乾如愿置身在他自幼就渴望看到且令他心醉神迷的热带雨林,“我到这里的任务是,开发一个繁殖原生植物的苗圃,尤以猪笼草属食虫植物为重。”
“我也协助设立实验室,通过组织培养 (tissue culture)来栽培植物。“他解释,组织培养即是在无菌环境的瓶器中让植物组织增殖,以培养出一棵植物。
“这是一份有趣的职务,我十分享受在其中,它不只让我走遍婆罗洲,也把足迹遍及印尼。”期间,他学到打理苗圃,与砂拉越人一块工作,也练出流利马来语。
他还重拾曾有过的摄影嗜好,只为了要把那些让他叹为观止的植物记录下来,“许多植物未曾曝光,也鲜少甚至没有书籍记载它们。”
为了与世人分享这些珍贵植物,激发他对摄影全情投入,他通过自修自学快速掌握如何把植物拍好、拍美,“这促进了我的摄影技术。”
言及摄影的重要性,他以猪笼草为例,“当初,我来到婆罗洲时,人们只知道近70种品种,如今已经知道将近170个品种了,当然,不是所有新知品种都由我发现。”
“这说明在90年代中期,人们知悉的猪笼草并不多。”在追踪与寻找猪笼草过程中,他发现有很多品种仍未命名,“因此,将它们拍下来成了重要的记录任务。”
在激情面前,所有难事都不难,还会往更远更深层方向发展,“最后,我学会了如何获得科学期刊刊载我的学术文章,并通过这个渠道成功为一些猪笼草品种命名。”
扮演厕所角色吸引小动物提供肥料
言及为新植物品种命名流程,李乾透露,其管道是先获得政府批发准证进行研究,然后,前往植物生长地实地考察,它们有的位处偏远的深山野林,需要爬山好几日才抵达。
他曾在2007年前往州内姆鲁国家公园攀登姆鲁山,在近山顶处札营两周,只为研究其中一种生长在当地的猪笼草,“我们做了一些研究展示,这猪笼草扮演小动物的厕所功能;猪笼草则从小动物的排泄物得到肥料,揭示了动物与植物之间互惠共生的关系。”
话说,当他找到猪笼草所在地后,便得收集样本,“提取一个茎和数片叶子,然后犹如夹在书本那样将之压扁,才带回去给相关单位保存。当然,也要拍照以做记录。”
植物获得保存后,就得着手书写论文了,“文章必须具备科学质量,内容概括:这株植物与其他植物的区别,以及所有尺寸等细节,全都必须钜细靡遗描写出来。”
“书写完毕,即可把文章投稿到科学期刊,一旦获得对方接受并刊载相关文章,那么,你给它起的学名,便会成为正式且永久的。”曾刊登其文章的期刊计有布卢姆(Blumea)、生物学报(Biology Letters)、Sandakania等等。
问他成功为多少品种猪笼草命名,他不假思索回说:“大概十几种。”他提及这是振奋人心的经历,尤其婆罗洲仍有许多未知东西有待发现,包括:昆虫、鸟类、青蛙等物种。
“如果你对大自然有着无限兴趣,婆罗洲绝对迷人;你永远不会知道会发现到什么,令人惊讶的发现无所不在,有时更无需爬山涉水。”
“即便到现在,只要把车驾到30分钟车程以外的地方,分分钟都可以拍到未命名的新品种,这里有很多东西可以拍,也有很多东西还未拍。”这便是让他一直都流连忘返的缘故。
栽无花等结果为张照片可等若干年
在抵步古晋7年后,李乾有意回返环境教育工作岗位,摄影是其中途径,“通过摄影我可以满足所有兴趣,不只是植物,还可以涵盖鸟类、虫类或青蛙类。”
于是,他决定给自己数年时间开拓全新职业大道,那就是以自由业者方式当一个荒野摄影师,“为实现这个职业梦想,我必须全力以赴。”
幸运的是,由于有的人已知其荒野摄影作品,所以,当他意决转行时就有新个案等着他承接了,“另外,当年也没有太多同行做同样事情,这是数码相机之前发生的事情。”
自此之后,森林里的一切都是其拍摄对象,当中,他坦言,较为挑战的是动物,尤其野猫和野豹非常难,“这需要在森林里长时间守候,还要非常有运气才能遇上。”
“当我不在林里时,还得起用‘相机陷阱’(camera trap)。”据百度百科显示,这是一种采用由目标动物触发的无人自动拍摄装置,“至于鸟类,也是需要等上好几天才能拍到,有时候守株待兔后,还是无功而返。”
他提及另一次姆鲁山札营经历,“我等了两周才等到山树鼩(treeshrew)坐在一株猪笼草上面。”他曾看过类似情景,以致他很想把它定格下来,也坚持要拍到为止。
他甚至试过等上数年时间,只为拍摄一个珍贵镜头,他口中所说的是一张蝙蝠飞向无花果树的照片,“为拍此照,我耗了3年时间策划。”
“我先在家里园地栽种一棵无花果树,直至结果之际,只要果实成熟就会引来蝙蝠取而食之。”他准备就绪等待蝙蝠飞向果树,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出千载难逢画面。
“每次拍到自己想要的镜头,总会喜出望外,当下才明白全部努力与耐心都是值得的。”
深入大山长见识如阅一本神奇书
在拥有从事猪笼草研究以及荒野摄影背景后,李干继续开拓其自然事业版图,“一些来自海外的团体或游客会聘请我,带他们去见识长在大山里的稀有猪笼草。”
他成了荒野中的响导,“他们有的是专家,有的是对猪笼草有兴趣的植物园工作者,也有的是摄影同行。”时至今日,为应因许多生物学家需求,其导览范围扩展到野生动物。
“他们要看鸟类或昆虫或树木以及一切林中生态,太好了,这都是我感兴趣的东西。”一般上,他的荒野导览行程长达两周至一个月不等,“有时扎营也会住在林中小屋。”
离家已26个年头,李乾过上他梦想中与雨林为伍的生活,他有感而言道,如果一个人对大自然充满无限激情,并且得以随心而行,整个过程的学习必然满载而归。
他以自己为例,这些年来,不仅结识各种植物、学会如何寻找不同品种、观察动物的行为模式以及它们对其他动物作出的反应,还有如何看待事物,“好多事情啊。”
“最重要的是,不管学了多少都会意识到,我们实际知道的很少,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去探索,我们可以用一生去了解尚未完全被理解的热带雨林生态系统的新知。”
“雨林充满奇妙的东西,从来都不会让人觉得沉闷。”他形容走进雨林犹如翻阅一本书,每个人都要学习如何深度阅读它,“我一辈子都做这件事,但永远都得不到所有,永远!”
情迷婆罗洲与大自然为邻
李乾不仅尊重大自然,也尊敬同走在一条路上的前辈,当中大卫艾登堡(Sir David Attenborough)是他崇拜的偶像,他是英国著名广播员、自然历史学家和作家。
“年纪尚小时,我都会收看他主持的自然科学电视节目,从中激发了我想要到世界各地去看一看的想法。”他赞誉对方是一个能够用人们可理解并会深思的方式诠释大自然的高手。
7年前,他在婆罗洲有幸与对方有过合作,过程激动且备受鼓舞,“从他身上获得的启发是追求自己热爱的大自然事宜,在全球发生环境灾难之际,与他人分享变得尤其重要。”
来马数十载,他依然着迷于婆罗洲,近10年间,更把摄影及导览足迹遍布马达加斯加、斯里兰卡、新几内亚等地,“很高兴能到不同地方,每一处都有不同物种,它们让事情一直维持有趣的状态。”
他以笃定语气说道:“婆罗洲是我的家。”他与砂拉越华裔太太也曾想过迁往其他热带地方,比如:马达加斯加或厄瓜多尔,但始终找不到一个像大马如此舒适的地方。
“尤其是砂州,可以与奥妙的大自然为邻,这是一个宜居地点。”他在古晋创业也置业,“我跟父母亲尝试一年见一回,我回美国或他俩飞到古晋,再不然就相约在马达加斯加。”
此时,他人已走在拉丁美洲哥斯达黎加的摄影路上,不知他会否又投身在哪座热带雨林里遇上或拍到哪些新奇事?停不了的发现是他的生活,那你的2022年又期待哪些生命新发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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