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人性的声音

流军让我们回到动乱年代的边加兰，我并不怀疑那些情节失真，毕竟出卖、背叛的确比比皆是，战争将人的尊严贬低之后，道德再也约束不了兽性，然而，就没有一个清醒的灵魂吗？都争相为了那袋铜臭，把民族、友情甚至亲情廉价出售吗？就没有一个站稳正义和公理的堤岸，发出一个人性的声音吗？

这样的正面人物始终没有出现，暴露了战争的龌龊，却没有给读者指出战斗发生的原因和这后面的抗争精神。作者从一个少年视角看这些纷至沓来的苦难，发出人道主义的哀伤，然而侵略者才是战争的始作俑者，作者却把反侵略的人群和掠夺者等同看待，说成一丘之貉，都是没有人性的一群，这就模糊了这场战斗的历史意义。

从人道主义角度书写马共课题，隐去所有是非，把正气浩然的反侵略战争，写成莫名其妙的人祸，在今天的大马文坛，相当普遍。

也许，正面人物不曾出现在作者的视野里，他只写自己的所见所闻，为一篇紧急法令纪实文学，似乎无意在小说里“讨论”政治课题，但以我的浅见，真相往往隐藏在细节里，譬如参加马共抑或拒绝的踌躇，亲情与抗战之间的摇摆，牺牲者是否都是自艾自怨抑或慷慨从容？有没有人留下具有重量的遗言或谈话？小说缺乏这方面的描写，人物的平板化削弱了小说的现实意义，有了故事却没有灵魂，也就无法突出历史真相。

我们还有国家吗？

伴随著苦难而来的，必然是一种新生。苦难激活了深埋在民族血脉里的道德底蕴，这时候，总会出现一两个特别崇高的人物，以他们的智仁勇维护著这个民族的整体利益。1931年，在中国东北地区与日本山东军战斗的杨靖宇将军，寡不敌众，许多部下投降了，他被困在冰天雪地的丛林里，找到一间民房，给些钱叫屋里的人帮他买点吃的东西，却给这家人出卖，叫来了日本人将他逮捕。他以前的部下劝他投降，这位铁血男儿却说：“每个人都投降了，我们还有国家吗？”

金一南教授将这掷地有声的一句话在今天的讲坛上弘扬，因为它太经典了，没了国家，还有人民吗？我们今天能够在讲坛上谈文说艺，是谁给了我们这样的自由？它道出了抗战的全部内容。你们害怕侵略者，因为他们强大，不敢把他们赶出去，他们就非法侵占你的家园，拥有你的城市，把你们变成他们的租户、奴仆，你还有天伦之乐吗？还有健康生活吗？还有美丽庭园吗？还有后代吗？印第安人无力反抗英國移民，他们投降了，但投降能阻止白人的屠刀吗？500多万美洲原住民，被杀被害被折磨之下，剩下25万。

反侵略是一个民族集体的自卫行为，在没有任何保护伞的情况下进行自卫反击，总是合法的。以暴制暴，免不了要取敌人的性命，也是一种杀人的行为，然而在没有“世界政府”介入的情况下，拒绝武力不等于和平，暴力在这里得到合理化。把敌人赶出去之后，处理内部分歧，则必须采用和平协商，停止暴力施压。

从1921年到1949年这段期间，中国人民以自身力量，将各路侵略者清扫干净，取回所有被掠夺的资产和大部分领土，没收侵略者的财富、取消租界和不平等条约。一系列战争，牺牲了3700万有名有姓的国民和无数没有被记名的群众。假如中国人采取甘地式非战主义，或妥协谈判，今天能够这样挺直腰杆，跟以前的旧主子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