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员文:字游自在◢身残无损傲然骨 | 中國報 China Pr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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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员文:字游自在◢身残无损傲然骨

    “何”须问“雪”花为啥繁如沙,且看“梅”花用坚韧不拔开出芬芳清雅,将颠簸无常活成淡然恬静,意外、悲焚旧照、半臂习字、街头卖艺、去国谋生、母女分隔乃至随心而活,这是何雪梅五十二年来的真实生命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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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雪梅.身障书画艺术工作者

    何雪梅生长于中国广西张黄镇,历史悠久的家乡处处是古迹,“对这些古楼特别感兴趣,尤其建筑物或石碑上的雕刻,经常一个人站在它们跟前,静静凝视着。”

    “这算是艺术兴趣之始吧!”由于双亲是视障人士,以至她在完成中学生涯后,未往艺术之路走去,“家中有六兄弟姐妹,大家都明白长大了就得分担家计,不再让父母辛劳。”

    不幸的是,人生第一份工作却彻底改变其一生命运,在一次工厂意外事故中,她面临沉重且沉痛经历,“当我从昏迷中醒来时,医生替我了。”

    她从此失去左手,右手也只剩下上半截,“我难以接受也无法理解为何会这样。”伤心难过是那一段度日如年治疗期的常态,“其实,最悲痛的不是我,而是父母亲。”


    “他们把我生出来就是希望我好,发生意外以后,他们肯定最伤心也想得最多、想到最远,他们忧心我未来如何生活、怎样面对社会,将来还能嫁作人妇吗?”

    近年来,何雪梅潜心学佛,用书画传递佛法,图为她笔下的《心经》。

    相比之下,十九岁的她想得较为简单,“我只想到没有朋友了,也不能再读书了。”她用了好几年时间走出生命低谷,“初时,我都不敢出门,害怕别人的眼光和谈论。”

    “同学们都知道我画得好,在学校时常获奖,他们也经常递来小簿子让我画点什么的。”她出事的消息传开后,同学们都口耳相传“鸡仔(她的花名)失去了手,以后不能画画咯!”。

    “听了特别伤感,毕竟是我钟意的事。”失去双手等同于夺走了她喜欢做的事情,“后来想深一层,自己的难过是一回事,父母的难过却是真正心痛,我不能添加他俩压力。”

    她告诉自己,再多埋怨亦改变不了事实,不如坦然面对现实,与此同时,她选择不在父母面前露出半点悲伤之色,“哪怕伤口很痛,也强忍说不痛,只想尽量做好自己。”

    当失明的父母摸着她双手消失后的身子时,感触特深,尤其父亲无法接受这一场意外,“他认定,这么乖巧的我怎会遭逢惨痛巨变。”她只能当自强,无理由再让父母伤心了。

    “为转移注意力,我必须找个寄托。“人生无时不意外,但意外它不尽然是苦,亦有苦尽甘来之时,她后来找到了什么呢?

    找到了方法,拥有了活法。

    截剩半臂余生靠它找出路

    “找到了。”如何找着?“在受伤后,妈妈经常喂我吃饭,有一回,我对她说不必了,想尝试自己来,于是,在半截臂上绑个带子,再把一根汤匙插进去,试着自个喂食。”

    还有,何雪梅阅读报章新闻时,发现中国有的者用嘴或脚,“我也要尝试。”结果,她毫无成果,“近廿岁才来学习用嘴衔着笔作画,只要作画时间长了,必定会头晕。”

    至于用脚夹着笔来画也不见得好,“柔软度不够,难以作画。”眼看不见有进展,她记起医生对她说过的一句话:那一截剩下的手臂是上天给你的礼物,好好利用它,别让它萎缩。

    在成功独自用餐后,她立马想到,既然吃饭都可以,何不把汤匙换成毛笔,岂不是能写字、了吗?“逆境中生智,让她不再陷于死胡同,“避不了也无选择,只能找出路。”

    期间,兄姐对她说:“妹妹你这么聪明,应该什么都做到的。“除了励志的话,兄姐也用行动鼓励她,“他们为我买诗本、字帖、颜料以及所需各种材料。”

    她坦言,初步阶段,一心只想找个寄托,未曾想过靠它来挣生活费。只不过,生命骤变后的许多冥冥中安排,除了要让她活好当下,其实也在为未来作更好准备。

    字里有祝福 把平安与福慧送给《中国报》读者。

    百炼成金运用臂力勤练字

    何雪梅用独有方法重拾的过程,绝非一马平川,“刚开始时,手臂抖得很厉害,完全不受控制,总是找不到一个点,根本写不出一个字来呀!”

    但是,她一点都不气馁,“起码可以绑住笔来尝试了。”她不断通过书写来磨练笔力的控制,“从最简单的一横一竖开始写,慢慢结构成一个字,不能太复杂否则高难度。”

    “一切仿佛回到了人之初学写字的情景。”过程确实有难,放弃却不曾在脑海闪过,“若然放弃就无路可走了,坚持下去才能走出路来。”再过一段日子,她临摹柳公权字帖。

    可是,这位唐朝中期书法家、诗人自创的柳体,据“壹读”所指,其楷书以骨力劲健见长,“书写者要有一定程度骨力才能做到,我不仅控制不了笔力,连带细节如转笔的讲究,于我都极具挑战。”

    “有手指和没有手指差别非常大。”哪怕屡败她依然屡试,“后来,我靠意念控制手臂,偶尔都会做到,只是,一次成功起码经历过九十九次失败。”

    她耸耸肩,说道:“习惯挫败就好了。”虽说也能写到,始终骨力无法遒劲,甚至趋于生硬,她最终还是舍柳体而取唐楷另外两种字体,即是欧阳询的欧体和颜真卿的颜体。

    如今的一气呵成是曾经的刻苦磨练。

    学习受创转念克服心缺憾

    不论是书是画,何雪梅直言,最大挑战是难以突破,因为无个案可参考,也无人可给指点,凡事都得靠自个摸索和领悟,“也不是不曾拜师,只是,对方不钟意收我为徒。”
    她曾鼓起勇气找个书法老师学艺,对方打从开始就认定有难度,“有手的人都难学成,何况,我失去双手,怎样学、如何教呢?若真要教,老师得花更多耐心与心机。”
    尽管颇受打击,但转个念却想到:“老师不钟意是他的事,我要学却是我的事啊!”于是,不论上老师的课还是跟其他家聊天,她都生起专心致志的意志力。
    “他们说话,我就聚精会神地听;他们书写,我便全神贯注的看。”她留意对方如何起笔、行笔以及收笔,然后把点滴牢记在心,“回到家后,马上依样画葫芦学写。”
    她忆及结果往往是不尽如人意,始终经验不如前辈们丰富,尤其转弯运笔常常遭遇挫折,“在面对这种状况时,我都会很丧气,总是自问何以学不会他人风格。”
    可再转个念,她思及每个人都有各自风格,“我也有本身特色,何必强求与人相同呢?”就这样,她旁听也自学,“闲暇时逛展,但凡遇到适合光碟或书籍,我都舍得花钱买。”

    清淡度日随遇而安不强求

    在不断精进技能后,何雪梅想到,至少可以生存,不至于饿死了。千禧年降临之际,她深感公务员薪资较低,难以承担当时两个女儿的供书教学,便决定只身到深圳闯荡。
    她找了个适当地点,等到上班族都下班后,便摆个小摊位,首次边创作边卖,“从未想过会在街头卖艺。”这样的日子持续一两年时间。
    如是兜兜转转又过了七年,有个卖茶叶友人问起她,是否愿意到大马走一趟,对方在吉隆坡书展上有个摊位,“他说人潮多,我想试一下。”就这样,她飘洋过海来到了这里,一来就是十五个年头。
    她后来南下马六甲定居,去年则搬到吉隆坡,她在古城摆过摊也开过店,靠一技之长把三个女儿拉拔成长,“生活里,跌倒过也吃过亏,但所有经历都是一个过程。”
    “难得糊涂”是她笔下字画,也是生活之道,“这是清代家郑板桥的名言,想事情想得简单就好,越是复杂越想不通。”自从皈依佛门后,她的与生活愈见虚极静笃。
    “过去的心轻易浮躁,静下心以后,一切随遇而安,不过于强求亦不追求过多。”她说,有人觉得这是消极想法,但平平淡淡更适合她,“随缘而不攀缘。”
    生活在此城,她清早起来练笔, 或写或画一两幅作品,接着静听法师们的开示,“一天很快就过去,天天皆如此,平静的日常即是最好的日子。”她用自己的节奏活成当下模样。

    对何雪梅来说,真正的道是顺其自然和静观其变,“也要得失坦然。”

    迟来的爱最好爱人是自己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人生无常,有的时候,爱孩子、爱父母,爱了很多人以后,倒头来却忘了爱自己。”何雪梅有感而言道,她要用余生好好爱自己。
    “爱自己最好方式,就是不向现实妥协、不为生活受委屈,做自己并且做自己想做的事。”她叹道,五十岁以后才领悟到要爱自己,“有点迟了……”迟到好过不到,不是吗?
    在他看来,爱自己也是给父母最好回报,“他们都想要孩子活得开心。“离乡背井拼搏十数年,她心中最大牵挂是仍健在的妈妈,“她人在广西,疫情后,已经三年没回去见她了。”
    当她在叙述自己颠簸际遇而泪流满脸时,眼泪里有对妈妈的思念。这些年跟妈妈以电话联系,她一如既往报喜不报忧,“可打再多电话也不及在身边陪她吃吃饭、讲讲话。”
    “虽然她不曾催促,但深感其盼望,毕竟年纪大了,总希望孩子回去团圆。”女儿则把外婆不说的全说出口,“她们都希望我回去,闲暇时可周游各地,但这并非我想过的生活。”
    对她而言,倘若只靠孩子奉养就会失去创造价值,“我要继续给人写字、,看到别人开心,我也心生欢喜。”她认为,人的价值就是对社会有用,否则就失去活着的意义。

    画里有话 一对仙鹤在春天梅花绽放的树下翩翩起舞,何雪梅说,此画寓意人生经历寒冬,迎来喜庆,可是,现实中人生不完美,要经得起考验。

    悲焚旧照曾梦回那一双手

    那一场意外距今也33年了,时至今日,每个午夜梦回时,何雪梅梦里有个同样梦境总是来来回回,“我梦见自己仍有一双手,在梦里头,我用手拿杯子、取簿子。”
    每当梦醒霎那,她都情不自禁自问:“怎么有手了呢?”稍作清醒后,才发现是一场梦,“梦终归是个梦,不可能再有手了,这才是现实。”
    她淡淡地说,这个梦境偶尔都会出现,每一次都会令她连带忆起,拥有双手的可爱模样与时光,“年少时,上山砍树、爬树都不是问题,后来都做不到了。”
    问及是否会去翻看旧照片,没料到,她随即答说:“我把照片全烧掉了。”为了不想睹照片思从前,她悲伤得把照片烧成灰烬,“一张都不留。”她直认不讳,当年思维不成熟。
    “出事以前,我是个心灵手巧的女孩,什么都会做、都会画,也很爱玩。”尚记得有一回,她举起双手在沙滩上跳得高高,那份喜悦被定格在镜头里,“这张照片也被烧了。”
    “我不敢看,看了会很伤心。”那年的她以为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烧掉照片意味着烧去过往烙印,“但其实,心里还是一直惦记着。”如今想起这番举动,她深感懊悔。
    “真正烧掉是从内心深处放下。”事到如今,她有感活得更现实且实在了,“今生是这样就这样子啦,习惯就好了。”有的事无法重来,旧照亦没法复刻,那就让从前在心中燃起吧。

    后记:人生选择…

    作为一个把生活细事跃然纸上的艺术工作者,何雪梅有一颗敏锐的心,她说,当下疫情影响各行各业,许多人心灵都很脆弱,尤其关注到近来槟城大桥自杀个案剧增,“我是不是该站出来说出自己的故事,让他们不要放弃宝贵生命?”是她给自己的选择题。
    “在中国有一座武汉大桥,当地也常有人自杀,有个退休大叔逢得空就到桥上踱步并观察路过的人,只要哪个看起来想不开,他都趋前开解和给予帮助。“多年前读过的这则新闻,启发她当下想做的事情,“我也曾有过此念头,但思及父母就不敢想了。“
    于是乎,今天才有了这则在生活风雪中傲骨挺立人世间的雪梅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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