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的情人节前，老少女去了寺庙一趟，为什么？“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为了普渡众生，你可以令情人节从这个世界消失吗？”这是老少女一年之中最不想要的节日，也是她逢年过节会有的与众不同心情写照，老少女是谁？这位老少女正是香港漫画界中生代女力─苏敏怡（Stella So），她以老少女为笔名，也将老少女画成漫画角色，更在IG以老少女之名绘画老少女平日生活感想，题材搞笑之余，还让人若有所思。三八妇女节又要到了，不知老少女又会作何感想呢？

“大概2006年吧！当时在某家报章有个新版要画，需要取个名称，但又想要抵死的，原本用‘美少女战士’，后来改成‘老少女战士’。”苏敏怡笑着解释，老少女意即成熟了的少女。

“年龄虽不再青春无敌，但有颗少女心住在身体里。”她直言，自己有个不想长大的灵魂，每一天都处于挣扎中，于是乎，与生俱来的老灵魂与后来长成的老少女时刻都在其体内拉扯。

“正因为如此，每天生活的点滴与情绪，压抑、欲望、失望或者兴奋，全都变成创作灵感。”老少女平日都会爆发出与众不同的想法，尤其在过年过节的时候。

“有冇人要我这一份礼物呢？”这是老少女在圣诞节发出的疑问；去到农历新年，她又写到：“老少女不好意思逗利是，想尽办法避开人群。”

“每一次见到朋友们在过年或过节时，都是一对对、一个个家庭，难免会觉得自己单身比较寂寞，却也同时令我学习到，要学习自己与其他人不同、要过上与众不同的人生。”

“老少女不能为了盲目跟随社会习俗而委屈自己。”她认为，每个老少女都是独一无二的，她享受自己人生，且尽可能不受社会制度拘束。

这是她通过老少女这个角色，想给当代女性捎去的信息，至于漫画中的老少女跟她这个现实中的老少女是否有落差，她答得非常干脆利落：“有。”

“现实仍受很多社会制度的拘束，它们在我的DNA中挥之不去。”尽管潜意识中有很多规矩要守，可是，心境却可以逆着时光而走，“哪怕身体成熟了，还是要有一颗年轻的心。”

当代女性要去到此境界，她说，每一晚留一段时间给自己，或看书或听音乐，以提升自己。三八妇女节即临，不论是老少女或老妇女都要像她所述那样，为自己创造出活得漂亮的机遇！

怀旧恋唐楼踩着木梯相呼应

老少女不否认心里有个老灵魂，以致苏敏怡打从大学开始就对怀旧事物产生兴趣，她毕业于香港理工大学设计学系，“毕业前，我们需要交一份毕业作品，题材是自己最喜欢的事情。”

“但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也在那个时候，数码相机甫普及，校方买了一批新摄影器材，“在菲林时代，每一张照片都是钱，不舍得拍，自从有了数码相机后，我便借来四处拍照。”

“拍什么呢？我后来才察觉到，自己拍了很多唐楼的相片，直至有一天，我恍然大悟自己喜欢这些旧东西，尤其身处在廿年前的香港，变化太快了。”言及于此，她忆及童年时的居住地。

“我住在一个昔日有较多唐楼存在的地方，它的名字叫湾仔，我住的那栋楼有十七层，称不上旧楼。”可是，她会不知觉走到有唐楼的地点，“为什么呢，我原先不晓得，只知道喜欢。”

后来，她察觉到，本身之所以偏爱唐楼是因为在她眼里，后来出现的新楼的美不及旧楼，也失去建筑物该有的“心跳”，“如果一栋建筑物让人觉得有灵魂，那就是一个好建筑物了。”

于是，她总在一堆新楼群里寻找唐楼踪影，“感觉它特别漂亮！”她会情不自禁拍个不停，“走上楼梯，内里更美。”她对脚踩唐楼木梯子发出吱吱嘎吱响的声音特别有感触。

“这楼梯好像是进入别人心脏的一条通道，不管你踩得大力或脚步放轻，它都会给你不同回应，仿佛彼此有互动，多么有趣啊！”走进唐楼内，里里外外都有值得一看的事物……

走廊似迷宫港版爱丽丝梦游

苏敏怡觉得，即使是一道门也令人沉思，为何门上有个洞，那洞有何用途？“还有，唐楼才有的花砖是少见的，后来，我才知道大马有很多，花砖源于欧洲，在这个旧貌里有陈年故事。”

“就连摆放在地砖上的财神位或土地位都美得不行，这都是充满灵魂的地方。”不过是一栋不起眼的唐楼，她常常在想，为何会予人华丽之感？“想必那都是人们经年积累的智慧。”

“美感就在细节里、故事就在那里边！”她以唐楼的走廊和花砖为例，“那特别长的走廊像似个迷宫，地砖则宛如梦幻空间。”走入一栋唐楼于她就像是掉进一座爱丽丝梦游仙境。

“我用这些拍摄成果完成毕业作品，出了本书和做了部动画《好鬼栈》，并获得第8届香港独立短片及录像比赛 （ifva）动画组金奖。”她笑称，此奖让她找到一份杂志社工作。

尔后，《好鬼栈》先后获得柏林Interfilm 2003、杜林Video Evento D’arte 2003等奖项，与此同时，她也走在网站设计师的路上，“当时网站仍未晋成熟阶段。”

期间，她的责任是将摄影师的照片和文字工作者的字句，用插画来凸显相关核心主题，“比如：茶餐厅，我先画它的结构，再以天马行空设计包裹它，使得整个故事特写生动起来。”

这份工作让她对香港文化的书写有了初识，“工作相当辛苦，每周至少有三天需彻夜不眠赶工，不过，如此辛苦是有回报的，我开始受到业界认识，做起来特别开心。”

上班近两年之际，其父亲却在一次通波仔手术中骤然离世，这起突如其来事故令她深受打击，“那段时间非常辛苦，我觉得是时候停一停了。”于是，她选择离开高压的杂志社工作。

棚仔渐消失想再造访情怯怯

近日，苏敏怡在老少女IG平台上上载了于2015年所画的深水埠布艺市场─棚仔，但见她写着：“在香港生活要铁了心才撑得住，再见棚仔。”

这个在旧区深水埠屹立44年的棚仔于今年一月尾走进历史，让她有万般的无奈与感叹，她写到：近几年已学会让一切美好流走，变幻才是永恒，只好让图画留住当年在棚仔的温暖回忆。

所谓“老天为你关上一扇门，必定为你打开一扇窗”，这个以图画形式留住消失中的人事物正是始于离开杂志社以后， “离职时，杂志社给了我两个版位作定期连载，我该画什么呢？”

她曾有过那么一丁点懊恼，但很快就找到答案，“我将之前觉得最好看且很钟意，跟着即将消失的旧区与唐楼，统统画出来。”这个生命转折点让她意外闯出名堂。

从今往后，任何值得留下的旧人旧事旧物皆成她拍摄与绘画的对象，这份收录了香港建筑情怀的系列作品，后来辑录成漫画本《粉末都巿─消失中的香港》。

在过去的喜帖街与现在的棚仔清拆事件里，她坦言，看见的是相关者勇于面对的精神，“我只想通过画笔给后代留下情与怀这两种东西。”

当年，当她获悉棚仔即将拆掉便赶紧到现场速写，“那里是香港的宝藏，可惜，现在自己做衣服的人太少，以致它留下的时间不多。”在棚仔走进历史当儿，她却选择不作最后一次造访。

想必事出有因，“当年买了一些布到现在都还没用，担心去到那里又买一堆布回家，家里实在没地方放，加上太伤感了，这举动犹如拜访即将过世的亲人或老朋友，不是人人都可承受。”

她一心只想把这幅棚仔的插画，留给任何喜爱香港奇怪空间的人们。在她画的情怀里，有人生内容、生命故事，以及对一片土地的认知。

莫忘上一代太平山下奋起家

苏敏怡记录物也记载事，其中盂兰文化是她所爱的民间事，“我喜欢游走在盂兰胜会之中。”跟她其他绘画作品一样，盂兰节漫画作品有实地考察，亦结合了她的丰富想像力。

“我常常在想：为何盂兰节突然出现在香港？随后，再把它想像成一头印度大象，每逢鬼节即临之时，大象便从印度出发翻山越岭来到香港。”

“每次抵达香港十八个区的五十多个盂兰胜会，它如变形金刚机器人般自动打开，内藏竹棚搭建的不同盂兰摊位。”她用有趣包装民间习俗，生动的漫画作品《盂兰的故事》因而诞生。

她画物也画事更画人，最新漫画作品《太平山下小故事》绘画的，正是不同的人在香港扎根的旧故事，“这些人有的来自大陆，像我的爷爷、嬷嬷乃至妈妈皆因种种困境而移居香港。”

为何上一代人即使身无分文，也有一股蛮劲逃到香港找寻生存空间？”她特别欣赏老一辈迁徙者的那股精神，她把过去曾聊访过的不同老店与老人的故事串联起来，成为这部漫画作品。

在这些故事里，出现的人物有剪发师、妈姐、庙足等人，“他们的经历是触动人心的，尤其是他们走难的过程，除了少数人，大部分人都是带着贫穷抵达香港。”

“他们后来在这片土地上，怎么重新振作、怎样奋斗到底、如何落地生根，从无到有都是值得现在的我们去阅读与思索的。”但过往只有连载短篇漫画经验的她，却面临巨大考验。

一个漫画者画技再好，若欠缺编故事能力，也制作不出好作品，为此，她披星戴月地把早年买下的一本厚厚编辑圣经刨至一半，“我开始学怎样才让整个故事有起承转合且高潮迭起。”

如此奋发图强只为将上一代坚韧精神传递给当下移民到海外的香港人，“我们的祖先也是重头做起，上一代人可以，为何这一代人不能？”

后记：人在槟城如逢旧香港

苏敏怡曾说香港的老房子变少了，所以，她不得不到其他地方吸收养分，大马的槟城是其中一个据点，说起与槟城的溯源，不得不提及她在当地结织了一群定期速写的朋友，“有一次，他们邀我参加他们的速写活动，非常有趣，很像乘搭时光机回去旧香港画画一样。”

“在槟城有很多香港的旧影子，首先是有很多中西合璧的建筑风格老房子，配上繁体中文手写招牌，非常美丽和亲切。”她最喜欢的就是去槟城茶室，“早期，香港茶餐厅餐牌跟大马的茶室很相似，例如：吃烚蛋的方法、加椰（Kaya）多士、奶茶走糖用炼奶，还有凉茶饮等等。”

“现在的香港反而已经很难找到了。”去年杪，她飞抵吉隆坡参与Comic Fiesta 2022动漫展，更不放过机会到茨厂街走一趟，“在那里找到一位伯伯，几年前我吃过他的椰丝夹饼，今次再见到他的时候，他跟客人说很快退休了，因为他年事已高。 ”

“他做夹饼的速度仍然非常快，这种专注地每天做同样的小手作，并且坚持说本身的方言（广东话），好像是在黑白照片中才会见到的香港旧社会和传统价值。”在她眼里，老伯伯与老摊位成了这一条街最令她难忘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