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侣穿上新衬衫，到厅里走一圈，说一句不舒服，又回到卧房，换上那件布质柔软、设计简约的淡色衬衫。“早知道买四件。”我取笑道。那是不易褶皱的布质，该品牌的衣服价格偏高，当初购买时，有买一送一的大优惠，选来选去，我俩只看上那一款，便选了一模一样的款式一共两件。“买两件一样的ok吗？”伴侣问。“可以吧！”我说：“其他的都不好看呀。”他点点头。

数年过去，伴侣橱柜里的衣服，日渐增加，一整排，换来换去，他却老爱挑回那两件同款同色的衬衫。有时候，一大篮衣衫刚洗好，妻忙着他事，未及烫衣服，伴侣便道，“我没有衣服穿。”“怎么会没衣服穿？我前天才烫了一小时多你的衣服哩！”我申诉。“没有我要的那两件呀。”他一脸委屈望着我。“其他衣服，不是衣服。”我边笑，边摇头，只好抽空先给伴侣烫那两件他的“唯一”。

“我终于明白我老板的老婆，怎么可以天天穿一样的衣服。”伴侣道。指的，是他昔日研究所导师的太太，每天，都穿同色、同款素色、简约风连身裙配运动鞋。“其实，我现在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以前那个日本老板，可以天天穿一样款式的黑T-shirt，从来不换。”我说。

年岁越长，乌贼越发现，仅仅喜欢上一件衣服，再轻易把它带回家。喜欢上了，不只要合身，还得顾及触感如何，穿着是否舒服。要是符合了以上几个条件，带回家以后，却往往穿来穿去，还是舒服中最舒服那一两件，好像没有其他衣服穿似的。

“一成不变，沉闷吗？”过去，乌贼一度搔搔脑袋，无法理解人们“自愿穿制服”。如果经济能力许可，成天穿不同的衣裳，换不同的装扮，漂漂亮亮的，不是挺高兴的事吗？像从前一名室友，每夜都会在镜前照来照去，配搭第二天上班穿的衣裙，搭哪个手提袋、配哪个坠饰、与那双鞋子最和谐。不记得阅读香港已故作家西西的作品，还是收看有关她的纪录片，记忆中她说过，只穿棉衣服，因为舒服，也给我烙下深刻印象。若看上一件非棉质衣，她也坚持不买？

“最主要舒服。”伴侣说。到了中年，生活各种大小繁杂琐事让人心烦，生活能极简，最好！想想，就像时下流行的“断舍离”概念，当生活简化至只有一两件衣服、三五件裤子，不只打开橱看着肉眼舒服，喜欢又舒服的衣衫穿在身上，看着也称心如意，不必多烦，勿须多想，悠悠然便好似天边一朵云，飘呀飘的，远处有鸟语，有流水声，阳光也跳起舞来。

说回伴侣的研究所老板吧！他和太太已七十有几，年年去旅行，都去同一个希腊小镇、住同一间民宿、上同一家餐厅。行程中，顺道去巴黎，也一样住回同一所酒店。即使疫情三年没出游，重游旧地，酒店的员工们，依然记得他们，热情欢迎，服务周到，让他们感到暖洋洋的！

不花时间、不耗精力在衣着打扮上，不只在于学术界教授、业界老板，世界富豪排行榜中，面书创始人扎克伯格的生活习惯也如此。早前，他曾在自己的面子书主页上，回应关于他永恒一件灰T恤的疑问。他指出，自己并非只有一件灰T恤，而是同样的T恤，有好几件。苹果创始人乔布斯生前也一样，一成不变，一身黑色高领衫、蓝色牛仔裤、运动休闲鞋。

到了当老板的年纪，你是为衣装打扮，让自己没个闲着的时候，还是在熟悉的风景里，身上永远一抹相同的颜色，轻得像一片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