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巴生谷地铁与单轨火车常客,那么,你即使不认识她,也必定认出她的声音,她就是那个陪你从这一站到下一站的广播人——苏海丽阿都拉(Suehaily Abdullah),亦是大马知名配音员。目前,在LRT、 MRT、 Monorail与ERL 交通系统还有月台,都能听到苏海丽温柔中不失力量声音。

“Stesen berikutnya, TTDI. Next station, TTDI.” (下一站,敦伊斯迈花园),今年三月间,大马女歌手阿蒂拉(Raja Putri Atilia Raja Haron)在TikTok发布一则短视频,里头内容正是如是。
此片段随即在网络传开来且成为热搜,更登上国内各大报章。说这番话的人,正是与阿蒂拉一起出现在片段中的另一个人,她就是地铁站点广播人苏海丽阿都拉(Suehaily Abdullah)。
这位大马知名配音员在接受《中国报》专访时说道,她跟阿蒂拉相识许久,也很久不见了。那一天,她俩一块录音后,对方说:“嘿,来录一段视频,我让你爆红吧!”
她同意之际,心中也想:“哦,不会又一次吧!”这已是她的“声音”第四次走红了,首次爆红内容是:“Thank you for calling XXX”,“nombor yang anda dial tiada dalam perkhidmatan”。
“那是在2015年。第二次也是跟电话录音内容有关,第三次则是与MRT相关。”这一回,她事前不认为与阿蒂拉同框画面会疯传,“毕竟都已经第四次了, 结果令我有点惊讶。”
“还好的是,再一次疯传后,也没有太多人把我认出来。这正是我喜欢的局面,也是我做配音员的缘故。”她不希望被别人认出来,一直以来,她只想过上不受打扰的普通人生活。
话又说回她与阿蒂拉的关系,“她可是我年少时的偶像哦!” 记得那年12岁的她,家在柔佛一个小镇麻坡(Muar),“当地没有太多娱乐,但是,我家有一份《Remaja》月刊杂志。”
“我翻开杂志,看到阿蒂拉的报导,她是全球可口可乐广告的要角以及配音和广告歌手。”她指出,该品牌在那一季只做了一则广告,且是全球性的,“我阅读了并在电视上看到广告。”
“当时,我想成为她!我要做这个!但,我只是一个来自小镇的小孩,与吉隆坡距离很遥远,我可以做什么呢?”一则报导、一段广告在她小小心灵泛起无限涟漪。

空有志愿却不知怎办
苏海丽接着细述来时路,其父曾是外交官,因此,她在新加坡出世,并在斐济、澳洲、新加坡等世界各首都城市度过童年,“在我12岁那年,爸爸因健康问题辞职。”
她跟随家人回到家乡麻坡继续过生活,打从看到阿蒂拉的报导与广告后,她说,五个兄弟姊妹中,排行最小的她空有做配音员想法,却不知可以怎么办。
话说,她的家庭成员都属专业人士,后来的她可说成了家中首个投身创意领域的成员,“我另外开辟一条道路,那是非常困难的。”故事再回到那个网络世界未出现的八十年代。
“我照旧去上学,但总把梦想留在脑海。每当学校老师问起时,我不能说我想当配音员。直至16岁,我有机会在学校执行DJ和司仪等任务,我不知道那会是个开始。”
中学毕业后,十七八岁的她获得奖学金,前往吉隆坡升造,开始接触与开拓不同人脉,她将自己注册为一名兼职商业广告临时演员,“这就是我在念书时兼差赚取外快的方式。”
“从那里我初识了一些从事配音工作的人。”当时,她念法律系,但没有毕业,“我根本不晓得自己的人生要做什么,所以我回到麻坡,开始当兼职酒店接待员。妈妈当然不开心。”


清晨四点决离乡外闯
那段时间,由于经常值夜班,爱阅读报纸的她有很多空档,“我看很多报纸也从头看到尾,有一回,看到一则正在寻找动画配音演员的广告,当时就想:哇,这就是我想做的呀!”
不过,面试地点在吉隆坡,“读到这则广告时,正是凌晨4点多,面试截止日期是当天5点钟,而那天我值班到早上7点,我决定买一张巴士票到吉隆坡走一趟,到步后却迷路了。”
“迟到了五分钟,只能请求他们给长途跋涉而来的我一个机会。”皇天不负有心人,对方让她进去,“完成面试后,他们说会联系我,所以我又回到巴士上。”
“那是未有手机的年代,只能在家或公司等电话。”当天,她在未眠情况下又再去上班。后来,妈妈说,有人一直打电话给她,“我给对方回覆电话,原来就是之前去面试的公司。”
“他们为我提供更好的工作,那就在他们要开设的体育频道当见习广播记者。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说:Okay!”她接着引用维珍集团董事长理查布兰森(Richard Branson)曾经说的一句话,那就是:
“如果有人为你提供了一个绝佳机会,但你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做到,请说:可以,然后再学习如何做到!”抱着这个态度与决心,她许自己一个到吉隆坡闯天下的机会。

新闻播报只是踏脚石
“我问对方是否明天就开工,但他们说大后天周一开工,我马上回说:早上10 点就报到。”挂断电话后,她才意识需要处理当下工作,“我递上24小时辞职通知,收拾好行囊出发。”
“我想妈妈理应不太高兴吧!正如早前我所说,我的家人都是专业人士。”她对记者与广播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有编辑这回事,“我必须从头开始学习,全部新鲜事都是即场了解。”
一年后,她投身NTV7当电视记者,“在那里,我获得新闻主播试镜机会,但我没得到它,因为表现糟糕。随后,我成功通过TV3新闻主播试镜,经过一番训练后,表现得更好了。”
“过不久,我便加入国营广播与电视台(RTM)当兼职新闻与节目主持人,在那里工作长达七年之久。”也在这段在电视亮相的职涯里,开始有人叩门找她做配音。
“他们都不断物色新的配音员。”由于英文新闻播报时段多半落在傍晚或半夜,所以,她白天都很空闲,“于是,我利用这段时间接配音工作,直到第七个年头才稳定下来。”
其实,她并不喜欢播报新闻,“那只是我成为配音员的踏脚石,因为我注重隐私。”她坦言,当担任司仪、节目主持人或新闻主播这段日子,她都无法让自己爱上每分每秒,“我不喜欢成为关注焦点,这是我奇特的一面吧。”



一个不小心失去声音
聊到为地铁站点播报配音个案的机缘巧合,她直言,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理应是2009年吧!”有一天,有位老同学给她打电话,对方问她是否仍在做配音工作。
不久后,她就接到录音室电话,提到有客户找她配音,“结果,我出现时,意外见到老同学。”对方想让她为LRT录制赞助商的广告,“我接了也做了,非常棒。”
约莫一年后,马来西亚国家基建公司找上她,对方表示他们正在寻找人来取代当时的播报人,“他们十多廿年就会这样做一次,最终我也会被替换,这就是工作的一部分。”
“那一次,他们想要我为LRT配音,因为他们计划将旗下交通工具与月台播报声音统一,我当然同意接下个案,首先录了格拉那再也线(Kelana Jaya Line),后来再录Star线。”
“那是一个愉快的录音过程。”再后来,该公司再给她打电话,“他们问我是否有兴趣为MRT配音,我欣然答应了 。当时MRT仍在建造中,而录音是在2016年开始与完成。”
她意想不到的是,这一回,靠声音找生活的她面对“失声”惨痛经历,“当时很多人都生病,我因而喉咙痛且开始咳嗽。但我预订了去泰国曼谷的两周假期。”
“可是,我不在乎。对我来说,喉咙痛没什么,我服用了一般的药物。”她直指,年轻的自己犯了一个愚蠢错误,“我喉咙很痛,却喝了鲜榨绿橙汁。”
她曾无数次罹患喉炎,这对配音员来说是正常,不幸的是,这一次却伤及声带,“我的声音没有回来,我甚至无法控制自个声音,就好像一个人开车时驾驶盘失去控制的情况相同。”

历经波折不敢再伤声
当时,她正在和客户一起录音,在业内以精确闻为名的她,可以复制本身所读出来的东西,“无论我想要多少次,听起来都是一样的,我很精确,可在任何部分按客户想要的做出来。”
“我对自己的这种能力感到非常自豪。”可是,突然间,她什么也做不了,每天当她醒来时,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时只能发出高音,有时则只是低音,“我完全失控了。”
“这种情况持续5个月,我咨询更有经验的人是否曾经发生此情况,期望他们能给我指引。可惜,除了一个人外,没有人失声到这种程度,就连对方也说不是这样子的。”
在濒临绝望之中,她东寻西觅妙手回春的良医,“耳鼻喉科医生专注耳朵、鼻子和喉咙,可是,我需要专治声带问题的医生。”她做了不少搜索,分别在泰国与新加坡找到相关专家。
“我预约了距离较近的新加坡专家。”经过医生诊断,她的声带已恢复80%,“只是,我的声带结疤,医生配给了一些药物,我必须支付上千新元,但至少我确信声音会回来。”
“当我为MRT录音时,我的能力只恢复大约60%,这就是为何双溪毛糯——加影线的声音低沉,而布城线(Putrajaya line)的音色则稍微轻快明亮,那是我在完全康复后录制的。”当声带康复以后,她必须放弃那些不好的技巧,以免再次伤害自己的声音。

配音员该有负责态度
每个录音期间,她说,客户需要在场,“作简报时,我会跟他们沟通,对方可能要求声音听起来专业、优雅或友好但不过于友好。这在配音工作中常见,有时他们会提出一些难以理解的要求。”
“作为配音员,一旦收到剧本,你必须先去理解,凭直觉知道应该怎么去表现,因为客户有时不晓得如何传达自个需求,对我来说,我会先看剧本并想像它听起来如何。”
“如果那是商业广告,我需要先听音乐,然后按照他们的要求来录制,向他们展示其要求可能行不通。 随后,我会提供我认为更合适的版本。”
“这就是我在为MRT录音时所做的,我提供了三个版本,最后他们选择了声音稍微低沉沙哑的那一个。” 一般上,当她完成工作走出录音室,就完全忘记自己做了什么。
她曾接过几个人气游戏的个案,“我的孩子认出我的声音,我才意识到那是为一个游戏配音的。”她说,从不知自己的配音是否受欢迎或疯传,“这是一份工作,我只是出现并完成它。”

人不出名声音无所不在
“每逢旅行时,我会听很多火车的广播,我希望,我播报的声音非常清晰,因为曾试过不够清晰而错过车站,尤其身在另一个国度时,不想发生这种情况。”
“对于一个游客乃至第一次踏足吉隆坡的大马人来说,他们搭地铁时难免会紧张。所以,我要我的声音足够清晰,并且能够穿透噪音,但,听起来依然非常友好与充满热情。”
“嘿,我在这里,我来这里是为了告诉你,你在这里、你下一步会在哪里……”这就是她想要实现的目标,“我喜欢我的工作,我笑、我开玩笑,有的时候,我还会说一些愚蠢的话。”
她也正在过着梦想中的生活,“我心生感激,因为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的梦想。况且,这份工作真的很自由,我可以自己安排时间,也能够带同孩子一块录音。”
“还有,我喜爱担任配音员,因为人们不认识我,只认识我的声音。我不出名,但我的声音曾经无处不在。”“做你喜爱的事情”是她常常对三个孩子的耳提面命。
“当一个人做自己喜爱的事情时,他会做得很好。当他充满热情地去做时,人们会看到并注意到这一点,而这就是金钱的来源。我们都必须面对现实面,不能单靠喜爱就能生活下来。”
她以本身为例,“我爱我所做的事时,它体现在我的工作中,因此我变得更专注投入。众所周知,我在圈内是一个非常挑剔的人,即使文案撰稿人和制片人满意,我也会要求再试一次。”
“我认为,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所以我愿意做,而不纯粹为了金钱的回报。对于年轻人,我总是告诉他们‘做你热爱的事情’,因为你会做得很好,且会得到回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