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光飞逝，作为“光阴记录者”的照片会逐渐褪色，沾染污渍，甚至损坏，最终失去讲述故事的能力。为让图像永在、色彩鲜活、记忆长存，林升飞燕（Faye Lim）继承已故双亲创立的家业与专业，肩负起Canvas Art Creative重责大任，赋予珍贵旧照片新的生命，确保这些被委托修复的老照片能够继续述说它们的故事。在这个充满国庆日与大马日气息的季节里，她与双亲的故事从修复大马国父的旧照开始说起。
眼前这位俏丽女生林升飞燕是Canvas Art有限公司董事经理，也是平面设计师、数码照片修复师和数码肖像画家。当天，她扛着两大幅和一小幅相片，加上一本厚重大开本精装画册来应约。
那是我国国父东姑阿都拉曼（Tunku Abdul Rahman Putra Alhaj，1903—1990）的相片，从黑白旧照到同款大幅彩相，而精装画册《Tunku，Prince of Peace》记录了东姑在政坛跟私下面貌。
“专书里头有珍贵语录跟照片。”这些照片与书籍叙述一个国父的生平事迹，与此同时，也是她跟父母曾经耗尽心力与心思修复的老照片和制作的新画册。言及于此，她提到了已故双亲。
她的母亲周曼玲是吉打华人娘惹，父亲林方旺则是马六甲海南人，“父亲生前非常坚信一个原则，即是一旦开始了一件事，就必须将其完成。”另外，她的父母都有一个独特的特点。
“从小他们就接触到各种不同背景的人，在我们还是年幼阶段，母亲非常注重我们的成长环境，确保我们庆祝每一个节日，好比：开斋节、屠妖节以及其他节庆等等。”
“她教会我们要把尊重表现出来，正确地问候他人，并欣赏周围的多元化。在我们的家庭里，每次举办聚会都是大马真实写照，也就是不同种族的人们齐聚在一起。”
“父亲有来自不同背景的好朋友，包括马来人和印度人，而我母亲也有许多朋友，其中大部分是马来人。我的父母从小就教导我们团结的重要性，并与其他种族的人交往。”
“他对家国怀有深厚的爱，特别是在尊重国家历史方面，尤其热衷于保存和展示东姑阿都拉曼的历史和价值观，他对此非常推崇。”这份情缘来自曾有过的渊源。
“在我的记忆，有这么一段故事，那就是东姑阿都拉曼曾到我外曾祖母的家拜访或用餐，因为东姑与我们家中一位亲戚是朋友，他俩曾一同求学。”她的外曾祖母是来自吉打的“Chinese-Siamese”娘惹。
曾有过光荣时刻
“当时，我的母亲只是个小孩。”她说，多年以后，东姑阿都拉曼的长女东姑卡迪嘉（Tunku Khadijah）无意间踏入双亲设于吉隆坡敦依斯迈花园（Taman Tun Dr. Ismail）的店铺。
“他们三人相遇、相识并结为好友。”她笃信此乃缘分，同时忆及与东姑卡迪嘉约会见面时，妈妈总希望她加入她们的闲聊，“与‘TK’（她对东姑的称呼）共度的时光，总是非常有趣。”
期间，通过与东姑卡迪嘉的关系，其父亲自动请缨担负起修复东姑阿都拉曼所有照片的任务，“我的父亲致力于透过照片展和咖啡桌书，以传承东姑阿都拉曼的价值观。”
关于国父旧照片的修复个案，她透露，那年本身也参与其中，特别是后期阶段。她说，当她在2012年加入父母经营的Canvas Art（www.canvasartmalaysia.com）时，“我才22岁，未曾见过这些原版照片。”
“当时所接触的皆是高解析度扫描图像，可是，我必须确保所有图片达到最高质量，才能作展览用途。”这是其父亲早期办的展览之一，接着，还有马来统治者和英联邦运动会相关的。
“父亲是个足智多谋、心地善良并具有远见的人，出自于敏锐的智慧，在对历史和人们倾注的热情驱动下，他热衷于办类似项目，旨在通过展览复苏重要记忆，向人们传达有意义信息。”
如今，每当她翻开东姑阿都拉曼咖啡桌书时，“曾有过光荣时刻”的感觉一直都在，“在制作东姑专书过程中，我能够发挥作用，特别是与父亲密切合作，这是特有意义且充实的经历。”
写一封信说服父亲
询及修复旧照片这门家族事业的起始，她提到父亲在1990年代初创立其事业，“尽管他不是摄影师，也不会修复老照片，但他凭着知识、远见和激情来创立这一切。”
“他是注册会计师，却热爱拍摄，且拥有很多照片，尤其喜欢旧照片。”她说，鉴于对摄影及老照片的坚定热情，使得其父与众不同，“他学的是会计，但最终成为一名成功的商人。”
“他尝试过各种不同业务，但真正成功的，却是这门事业。他对这个事业的热情从未减退。”她透露，自个从小就接触父亲的工作和参与办展览，“我就像是小帮手一样！”
当她就读美术学院时，父亲希望她学习多媒体，但是，自知很难接受整天坐在电脑前的日常生活，加上她有太多想法想要探索，她决定不依从父亲之言。
“虽然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是，他并不愿意讨论这件事。”最终，她通过一封精心撰写的信说服父亲，“在信中，我详细列出了为何选择学习广告与平面设计的利弊。”
“这是个有价值的决定，因为我给他的主要理由之一，就是这些技能也有助于他的事业。”
初时，父母也担心她进入广告行业，“虽然我对创意和扩展想法的潜力感到兴奋，但是，我向他们保证我并不打算成为一名广告专业人士，我纯粹想要学习这些技能罢了。”
她最终还是选择加入了父亲的事业，同时出版了几本书，包括：与东姑阿都拉曼相关的书籍。
开拓数码肖像艺术
由于修复旧照片是自家公司立足基础，也是核心工作，自加入家族事业后，她为此开拓了一项新业务领域，那就是数码肖像艺术，“这与需要数月时间才能完成的传统绘画大不同。”
“我现在是在平板上数码绘制相似作品，其效果几乎相同。”此后，她走到数码照片修复师的路上，“在做修复工作时，第一步总是以非常高的解析度扫描原照片。”
“我们采用的扫描仪非一般消费者级别设备，而是专门用于档案保存的，这对于保留作品完整性和质量至关重要。”一旦照片以最高解析度扫描完毕，她就会在数码版本上开始修复工作。
据她所说，一张老旧照片的损坏程度，可以从可控到严重不等，“有些情况严重到脸部细节乃至整个图像部分，例如：身体部位或背景，全都缺失了。”
“在处理照片时，我们主要焦点是整体修复，尤其是照片中人物。不论缺失或损坏是哪个部位，我们的目标是仔细修复整个图像，使其恢复到原来面貌。”
“每个细节都很重要，必须确保修复后的图像忠于原始照片，确保人物看起来完全如同应该的样子。此过程需要极大耐心，它涉及逐个像素仔细解决复杂问题，才能达到最佳结果。”
跟父亲一起打拼日子里，只要筹备展览期间，她经常凌晨三、四点仍在修复照片当中。哪怕身倦了，心也不累，她跟父亲一样热衷于给珍贵老照片赋予新生命，“这是有意义的工作，也是对传统一种致敬。”
腿消失了怎么修复？
打从青少年时期到大学时期，其父母都把她安排在前台，让她学习如何与客户们互动，也令她见证不同动人画面，“我曾见过有人在看到修复好的照片时流下泪水。”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曾有一个人仅留有一张旧照片，“虽然他们现在富裕多了，可是以往的生活艰困，在艰辛年代拍照并非易事，这张照片对他们来说非常珍贵，因为这是他们的回忆。”
“对他和他的家人来说，我们修复并复制这张旧照是重要且有意义的。”她很高兴能够见证并参与修复这项工作，且有感而言道：“回忆太宝贵了，而修复犹如一场手术。”
“我曾经修复过一张老照片，一张有数百人的全景照片。原照状况非常糟糕，它被卷起来，满是裂痕，甚至被撕成两半。为了让它重获新生，我们必须以高解析度数码化扫描。”
“接着下来，每张脸孔和每个细节都需要仔细检查再做修复，我们必须时刻保持创意思维与谨慎思考，像做一场数码手术那样。”又或者，如果一张脸缺失或受损了，该如何重建它呢？
“我们该从照片其他部分提取细节，还是使用来自不同照片中的元素呢？”她解释，为了修复它们，可能需要另外一张同一个人的照片，才能仔细重建缺失的细节，逐步恢复其样貌。
“如果一条腿消失了，我们能找到方法让它恢复吗？”这个过程错综复杂，每一个步骤都讲究仔细和精确的决策。她还曾收过黏在玻璃上或有破碎玻璃附着的照片。
“在处理这些照片时需要格外小心，以避免进一步损坏。”这也是为何她再三强调，数码修复非常有价值和有意义。
还原记忆中的样子
“旧照片有时颜色会褪色，有时品质不好，有的时候，交到给我们手上的照片非常模糊，我们就会向对方提出建议：嘿，你的最大尺寸是这个，若是想要更大的尺寸，我们必须说不能。”
“那是因为品质不达标，倘若客户不接受建议，那就难办了。”她说，每张照片和它的故事都是独一无二的，因此每个修复过程都不尽相同，而修复一张照片所需时间取决于损坏程度。
“最快也至少需要5至10天，我们仍需检查且印刷测试。”按照惯例，她先向客户展示数码版本，询问对方看法，“有些脸部看起来不像一张脸，我们得确保它看起来像他们记忆中的样子。”
“客户需提供证据才能令修复工作起到作用。”修复好的旧照将印制在帆布，或艺术纸配搭玻璃。”至于为何使用帆布，她笑言，虽然未直接问过，但父亲开创了公司使用帆布的先河。
“尽管他有会计背景，但他始终具有艺术眼光，并对摄影和品质充满热情。”她指出，帆布材料具有永恒的吸引力，提供耐久性和丰富质感，能够凸显艺术精髓。
然而，与所有珍贵东西一样，它需要妥善保养，以保持其寿命，“同样地，艺术纸是一种优秀媒介，能提供高品质效果，但它也需要小心处理，才能随着时间的推移，仍保持其美观。”
对她而言，看到一张照片被修复并重新制作出来是非常值得的，“多年以来，不论父亲为皇室、部长或客户所做的工作如何，时至今日，我们仍秉承这种细致而繁琐的修复传统。”
母亲最后一次鼓励
在投身公司许多年里，她修复数千张珍贵照片，“每次修复时，我都对这些照片背后故事产生好奇。”为此，在2023年初，她在Thursdvys咖啡馆办了一场“老照片背后的故事”展览。
这次展览对她而言意义非凡，因为它是在其母亲病重期间策划的，“母亲在那年的1月31日离世，在医院与癌症抗争过程中，她不断鼓励我不要放弃，坚持完成这个项目。”
“妈妈对我说：在这个项目正式推介之前，不要回到医院。”尽管在这情况下，筹备这场展览过程十分艰难，但她咬紧牙关完成了它，再次回到医院时，母亲说了一句：为你感到骄傲！
“她祝福我继续前行。两天后，她便离开了。”这场展览展示了30位来自不同背景大马人的故事，涵盖华巫印、旁遮普族和砂拉越马兰诺族（Melanau）在内的多元文化。
它不仅展示了多元文化的美丽，也深深吸引参观者注意，“整个展览期间，为咖啡馆营造了一种独特且富有意义的氛围。”然而，这都不算好，她希望把我国多样化发挥到极致。
配合今年大马日，她将在查理咖啡馆（Charlie’s Cafe）举办《旧照片背后的故事（婆罗洲篇）》展览，此展灵感来自去年首届活动的成功经验，为来自东马的30个人提供平台。
“它旨在让他们分享各自的文化遗产，通过图像展及互动活动，我们希望加深公众对婆罗洲社群的了解，并促进不同世代之间的文化传承。”
“多年间，我们的项目始终致力于向公众分享大马历史，现在是时候与大马社群互动，将他们的遗产传承给下一代，同时向公众展示其文化之美。”这是一个真心大马人的肺腑之言。
◆活动预告：旧照片背后的故事（婆罗洲篇）展览
◆展出日期：9月13日至10月7日
◆展出时间：11am-3pm，6pm-9pm（开放给公众，星期日除外。）
◆展出地点：Charlie’s Cafe，Taman Bukit Desa，K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