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国驻马大使来了又走了是外交圈常态,有的只有片面之缘乃至缘悭一面,然而,只要接触了则能从大使的角度看世界,同时对世界多一分了解。在这一场临别的面对面访谈中,如今已回到首都斯德哥尔摩(Stockholm),身在外交部领事部门、培训与应急规划的前瑞典驻马大使约金伯格斯特伦博士(Dr. Joachim Bergstrom),畅聊一个大使的养成记以及他在马三年点滴在心头的经验谈。我们怀抱他励志的故事跟2024年说再见,迎向积极的2025年!
约金伯格斯特伦博士来自瑞典北部的一座城市,“它的名字叫做博登(Boden),这是一个相对较小的城镇,但有着非常浓厚的军事氛围,曾经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军事城镇。”
这里是他出生和接受教育的地方,“我父亲是一名飞行员,母亲则是一名教师,他俩对国际事务非常感兴趣,因此我父亲曾在联合国的维和行动中工作了几年。”






“在我四到五岁时,我们住在叙利亚和耶路撒冷。”因此,他自幼就接触到国际事务,十七岁至廿岁之间,他跟家人二度住在叙利亚和以色列北部。
“我的大部分小学和初中是在瑞典完成的,高中则是在大马士革(Damascus)结束的。”在其记忆里,成长过程中,阅读书籍在其家庭和社会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我们有一些非常活跃的小型图书馆,这些图书馆对于向孩子们传播文学非常重要。我得以经常从图书馆借书,获益良多。”那时,他热爱各种类型书籍和故事,包括:小说和儿童书籍。
“小时候,我们有很多绘本。”随着年龄增长,他对马产生浓厚兴趣,并花了很多时间骑马,“因此,我翻阅了许多关于马的书。”对他来说,书籍是一种了解自己和个人情感的好方式。
在他四岁时,阿姨送给他一本关于“愤怒”的绘本,“这本书描述了对世界感到愤怒的情绪,并与周围的每个人都在对抗的感受,这是我们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事情。”
“绘本里描述了一个人内心的情绪,当一切变得混乱以及你对世界发出怒吼时的感觉。但凡你有这种感觉就会觉得很孤单,因为周围的人似乎并不完全忽视你,但他们的生活仍在继续。”
“这本书让我明白到,当时的这种感受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另一种常态。所以我并不孤单。”此外,他还大量阅读科普类书籍,尤其他感兴趣的科学知识。
“曾有一段时间,我对细菌和病毒的一切都很着迷,经常花几个小时在图书馆里研究这些内容。”对他来说,图书馆还是寻找灵感的地方,比如:烹饪、健康生活或传记类的书籍。
“我很小就开始阅读传记,了解那些为世界做出卓越贡献的人。至于军事书籍,我并不感兴趣,因为我选择一条跟我父亲不同的道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可走,走着走着就懂了。

遇见好老师为历史着迷
他在瑞典完成心理学学士、日本语学士和历史硕士学位,并在日本取得博士学位。他之所以爱上历史,那是因为在十四、五岁时,他发现历史是了解世界、经济、外交和文化的绝佳途径。
“历史可以包含一切,它其实就是对我们社会的研究。”当多半人都觉得历史是沉闷的科目之时,庆幸的是,他在高中时遇见一位好老师,“她成功激发我对学习历史的渴望。”
“她教学时的热情和清晰的讲解,让人感受到她对历史的热爱,这种对历史和书籍的热情是真实的。大多数人觉得历史很无聊,但若是你遇到一位热爱历史的好老师,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喜欢阅读经济史、欧洲史以及民主的历史。“由于曾生活在Middle East地区,我也喜欢阅读伊斯兰和地中海地区的历史。”20岁那年,他去了日本,对日本历史产生了浓厚兴趣。
日书和祖母陪他度阅读障碍
“我去日本是因为有朋友住在那里。一到那里,我就感觉这是一个非常复杂且迷人的社会,有着许多不同的层次和结构。因此,我决定深入了解,并从那时起开始学习日语。”
“尚记得,我第一次自行阅读的是一本关于原子弹受害者的书,名叫《Sadako and the Thousand Paper Cranes》(祯子与千纸鹤),这本书讲述了一位二战后出生的女孩的故事。”
“由于城市的辐射以及父母暴露其中,女孩患上了白血病。结果,我读了这本令人印象深刻且悲伤的书。”据他所知,这是他首次独立阅读的一本书。此话怎么说?
“我学习阅读过程中经历了许多困难和挣扎了很久,对我来说阅读并非易事,我有一点阅读障碍。”他透露,真正对他起到作用的是,外婆会坐在其旁边给他陪伴上的支持。
“她并没有教我如何阅读,只是坐在那里,陪我一字一句地读过去。当然,我在学校学会了如何阅读,但我记得第一次自己拿起来从头到尾读完的书,就是关于祯子这本书。”

打从很小的时候起,他的心就对日本充满向往,“我及早就接触到日本的老电影,而且我对纸张有一种热情,而纸张文化也是日本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这都是很早就吸引他到日本的原因,“我从小就做过许多折纸和书法,在学校学过一些基本折纸技巧,当我第一次到日本时,也持续探索这艺术形式。”
他还说,自己有个日本汉字名呢!他后来以文字补充:“我的名字是耀爱金或夜秋梦。”
留日学改善耐心勤奋观念
刚开始,他打算去几个月作短暂访问;再次回到日本时,他决定认真学习,因此在日语学校上课两年;第三次重回日本时,他已是29岁了,“我到了东京大学攻读博士学位。”
他的论文主题是二战期间战争罪行的跨国公共记忆,“我学过心理学和历史,对记忆的问题非常感兴趣,无论是社会记忆还是个人记忆。”他认为,记忆是一个非常迷人的话题。

“它不同于历史书写。记忆更多的是一种文化记忆,以及对任务的文化表达。它对我们的社会如何形成以及我们对过去的看法如何建构扮演重大角色。”他直言,本身对这些特感兴趣。
所以,他想到研究二战以及人权相关的主题,而他选择了战争罪行。在日本,他学会了一种研究方法以及有条不紊地收集、建构和分析资讯的方法,还学到了关于耐心和勤奋的道理。
这关系到他于1972年出生后的瑞典,“当时,我们的教育体系很自由,没有太多结构化的规范,我们确实有很多创意性学习和探索的机会,但缺乏一定的纪律性。”
“反观,在日本,我学到了很多关于纪律、结构和组织的重要性。”期间,他学会了其中一个关键概念,那就是日本人的“Kaizen”(改善),“也就是不断努力改进和提升自己。”
“在我后来的大使馆工作中,我也试图运用这一个理念。每次活动和交流结束后,我们都会坐下来讨论这次的表现如何、下次如何改进以及如何挑战自己,以便做得更好。”
记者让他保持无限好奇心
不说不知,他还曾在瑞典、日本和美国的媒体机构当记者呢!“我第一次接触新闻工作是在日本,那时我为《朝日新闻》(英文版)撰写影评和文化相关文章。”
“那年我20岁,当时作为半工读生,我当了数年的自由新闻工作者。”时至今日,他依旧认为,新闻记者是最棒的职业,“这份工作可以让你保持无限的好奇心。”
“每天醒来以后,你都能学习新事物,通过传播知识为社会作出贡献。”他觉得,这就是一项使命。回到瑞典后,他继续完成大学学业,亦在瑞典电台担任好些年的广播员。
“我负责编辑和播报文化节目,而我对文化充满热爱。”当他第三度回到日本时,同样在日本的电台兼职工作,负责一个以瑞典语播报的新闻节目。

同时,他还为一家总部设于美国纽约的公司《World Press Review》担任自由撰稿人,主要报导时事新闻,“我学到了许多关于世界与文化的知识,也学会以记者视角思考。”
“同时透过新闻工作的经历,使得后来成为外交官后,可以更有效沟通。”他投身瑞典外交部的第一份工作依然与媒体脱离不了关系,“在获得奖学金的最后一年,奇妙的是,外交部刚好在寻找一位具有新闻背景且会讲日语的人才。”就这样,他获得了这份工作。
他马上被派往日本在东京的大使馆担任新闻办公室的负责人。”他笑称,这一做就是四年。期间,其工作包括媒体联系与沟通、文化事务、可持续性项目,以及人权相关的各种计划。
时至今日,他仍然会到处撰写文章,“像是为外交部的杂志撰稿,当然,也因工作需要而书写。”他感性地说,记者是一份他始终最敬佩的职业。
首在东南亚工作学习生活
于2021年出任驻马大使之前,他先后在日本、美国、沙特执行任务,回到瑞典后,曾担任驻伊斯兰合作组织(OIC)的大使,该组织总部设在沙地吉达(Jeddah),但他驻在斯德哥尔摩。


“四年后,我到了朝鲜担任大使,那时正值新冠疫情期间。”他透露,在朝鲜的经历相当艰难,“因为他们关闭了边界。”直至2021年,他来到了大马,直至今年8月卸任回国。
“我的外交经历主要集中在东北亚,例如:日本和韩国,也在Middle East地区投注了11年。虽然此前我已经到访过大多数东南亚国家,但是,大马是我首次在东南亚工作、学习和生活的地方。”
对他而言,这三年大马经历是一个令人惊喜的学习机会,“这是个充满活力、极具潜力的东南亚国家,身在吉隆坡每天都会尝试阅读泰国、印尼、新加坡等国报纸,试图掌握东南亚的多样性与脉动。”
当然,东南亚深受中国、日本、韩国的影响,同时也有来自Middle East伊斯兰文化的影响,“我很庆幸能有此机会对伊斯兰世界有更多认识,并在这里有过一段充满挑战,但感觉很好的旅程。”
永远都乐于学习乐于分享
在马三年里,他积极推动马瑞两国文化交流,当中办了跨州的“Jom Kita Bincang”活动,还把三本瑞典绘本翻译成马来文,“我想藉由书籍启发社会中有意义的文学讨论,同时促进阅读风气。”
在这临别的专访中,他提到生命中最重要保持好奇心,并持续对学习保持开放,愿意改变本身观点,“当下年轻人往往对很多事物有强烈看法,而民主正是关于不同意见的碰撞。”

“然而,能够因着新的知识而改变自己的观点是至关重要的。”他说,永远保持好奇心、乐于学习、乐于分享的精神是他一直珍视的,“这也是为何我们办“Jom Baca Bersama”与地球日(Earth Day)等专案。”
“这些专案不仅有助于大马和世界的发展,也帮助我们共同维护民主的核心价值。”他认为,民主与知识密不可分,而知识来自于阅读和信息的处理,“阅读对社会至关重要,它是民主的一部分。”
“当你阅读时,当然你会以重要的方式运用你的想像力,拓展你的想像力。如果无法阅读,我们就不能获取足够资讯来决定我们社会的未来。”他坚定认为,阅读绝对是基石。
再者,我们需要运用想像力来创建新的认知。因此,他强调,大家要保持对学习的好奇心,“把识字和阅读的重要性传递给年轻一代,以守护和培育我们未来所依赖的民主基石。”
爱上槟城喜欢叻沙峇迪布
此外,他很享受大马人的热情、友谊以及无与伦比的美食,“若说最爱的食物,应该是红咖哩叻沙,但凡叻沙我都喜欢,试过玻璃市、柔佛和砂拉越叻沙,每周都可以吃好几回不同叻沙。”
“我也很喜欢榴梿,尤其是配搭泰式糯米饭一起吃,不过直接用手抓着吃我也能接受。我曾在玻璃市品尝过令人惊艳的榴梿。”在吉隆坡生活期间,茨厂街和十五碑(Brickfields)是他常去的地方。
“那里有很多有趣的商店和美味的食物。尤其是在茨厂街,我感觉到一场文化复兴正在发生,许多年轻的大马华人开始认真对待自己的文化遗产,并努力提升周边的景观与基础设施。”

在众多州属中,槟城俨然是他心中最爱的地方,“我享受当地朴实的氛围,相比吉隆坡的繁华与便利,槟城于他更易亲近,而我特爱在槟城骑脚车,享受当地文化、食物、建筑与遗产。”
“槟城拥有浓厚的华人影响,同时与印度、马来以及殖民时期的元素交织,形成一种丰富而复杂的文化。”至于他最爱的大马手工艺品,当数各种不同风格的峇迪布(batik)了。
“沙巴与砂拉越的峇迪与马来半岛的设计风格就截然不同。”采访当天,他身上穿的正是他到沙巴时添购的峇迪上衣。”离开大马后,他说,非常想念这里的天气、朋友、叻沙、槟城,以及吉隆坡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