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新年是我一年中最期待的日子。那时候的新年就像一场无所不包的大派对,吃喝玩乐一样不少。堂表兄弟姐妹成群结队,长辈们聊得眉飞色舞,小孩子们玩得天翻地覆,而我,则忙着在黄梨饼和花生饼之间来回穿梭…
每年新年,奶奶和妈妈们在厨房忙进忙出,锅碗瓢盆交响乐此起彼伏,炒出一盘盘“mangguang炒”、猪肚汤、唐山薄饼、卤肉等传统美食,香气弥漫整间屋子。爷爷坐在主桌,开始他每年例行的“家庭报告会”,对每个家庭成员一一点评。父辈们低头点头,小孩子们则装作专心吃饭,心里偷笑那些有趣的评论。这些笑声、调侃和锅碗声交织在一起,成了我们家的新年“背景音乐”,比起近年那些乱七八糟的新年歌,这才是我心中的年味。

然而,等到我步入青年时期,新年的光环似乎开始褪色。那时的我觉得一切都太陈旧,似乎每年都在重复同样的事情:团圆饭还是那几样菜,拜年时听的还是那几句祝福语,就连红包里的金额也像被“设定”了一样。每到新年,我都会抱怨:“新年嘛,不就是吃饭、聊天、拿红包而已。”这些仪式感在当时的我看来变得毫无意义,还一度觉得新年不过是大人们的任务清单。那时的我不明白,新年的意义从来都不是靠花里胡哨的创新,而是维系家庭情感的纽带。只是,当时的我还嫌亲戚问“你有女朋友了吗?”“工作赚多少?”很烦人,忽略了这些提问背后是关心与牵挂。
直到工作后,我成了漂泊在外的“游子”,才慢慢意识到新年并不是一种形式,而是我们生活中的心理“定锚”。当离家多年后,我才发现,小时候随手可得的那些活动竟成了遥远的回忆。
游子回乡
家乡槟城的庙会、新春大团拜、天宫诞拜天公,这些小时候看似理所当然的活动,如今在居住的城市里却难觅踪影。没有了这些文化的延续,新年的味道似乎少了几分,那种身分认同与归属感也变得模糊了。
生活在东方社会,集体主义深植于我们的文化。新年的仪式感,就像一座温暖的桥梁,连接着过去、现在和未来。无论是围炉吃团圆饭,挂起红灯笼,还是回乡祭祖,这些传统都帮助我们找到属于自己的身分归属感。
这种身分认同带来了深深的心理安慰。小时候,大家庭聚在一起总有争吵、调侃,但正是这些热闹的场景,给予了我“家”的安全感。即使爷爷奶奶已经不在,堂表兄弟姐妹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热闹,而三大桌的团圆饭也缩小成了外订的几道菜,那种传承和温暖依然还在。
与西方的新年派对不同,我们的新年更注重家庭的连结,而不仅仅是简单的狂欢。从除夕围炉吃饭,到大年初一的拜年,这些仪式虽朴素,却意义深远。它提醒我们,无论生活多忙碌,家人始终是避风港。
成年后的新年变得忙碌而充满压力。更让人感慨的是,亲戚长辈逐渐减少,家族的聚会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热闹。但即便如此,每次回到家看到依然健壮的父母,心中总会感到一阵安慰。新年的意义,不再是追求热闹,而是确认家人平安的一刻。
仪式感能带来幸福感,而幸福感又是心理安全感的重要来源。它帮助我们建立内心秩序,缓解焦虑与迷茫。当然,仪式感需要适度,过度追求反而可能让人感到疲惫和压力。
在新年的各种仪式中,我找到属于自己的节奏,认同自己的身分,也让自己更加踏实地面对生活的挑战。新年的鞭炮声或许不再如小时候那样震耳欲聋,但那份关于家的牵挂与文化的归属感,早已融入我的血脉。无论新年的形式如何变化,这些传统都会永远陪伴在我们心中,守护着每一个回家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