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淑娟
圖：攝影組

迪士尼真人版電影《美女與野獸》（Beauty and The Beast）今年在馬來西亞上映時，從原本的挨3刀，到后來上訴得直且一刀不剪。這樣的大逆轉，殺得所有人措手不及…電檢局澄清非他們臨時改變立場，而是電影上訴委員會說了算。大馬電檢局與上訴委員會這兩個單位，到底有何不同之處？它們各自扮演的角色和規限又如何區分？

大馬電檢局審核程序

我們很常在新聞上看到大馬電檢局（Lembaga Penapis Filem,LPF）這幾個字，跟這單位扯上關係的，不外乎就是“剪”、“禁”、“XX不過關”諸如此類的關鍵詞。事實上，凡是在馬來西亞公映或出售的影片，當中包括DVD、圖像、海報等，都必須經過電檢局的審核。

以電影為例，發行商或電影公司完成影片定剪后即可送審。電檢局相關人員完成審核程序后，便會在公函上清楚列明所有細節，包括送審結果、需刪剪或修改的畫面時長、內容、理由，以及分級級別等。而送審后的結果大致分為3種：“不作任何刪改批准上映（Lulus Bersih,LB）”、“需作出些許刪剪”（Lulus Dengan Pengubahan,LDP）或“禁止上映”（Tidak Lulus Untuk Tayangan,TUT）。

電影製片商、發行商、導演、編劇或公眾人士若不滿電檢局的決定，可以在30天內向同樣隸屬內政部的電影上訴委員會（Jawatankuasa Rayuan Filem,JKRF）反映。而該委員會有權維持、更改或推翻電檢局的決定，不過他們所做出的決定將是最終裁決。

上訴委員會監督與制衡

馬來西亞電影上訴委員會是英國殖民時代遺留下來的組織，在電影審核機制下扮演監督與制衡（check and balance）的角色。上訴委員會的成員由18位來自教育界、宗教局、內政部、國家電影發展局（FINAS）和社會獨立人士等組成，中期由國家元首委任，現改由內政部長負責。成員一般被委任2年，亦可連任直到退休為止。

一旦上訴委員會秘書處收到上訴要求后，便會在最快的時間召開會議，于一天內決定電影的命運。若意見不和，即以一人一票方式投選，如果出現平票的情況，由手握多一票的主席做出最后裁決。

2000年被國家元首委任為上訴委員會成員，直到2016年底卸任的拿督吳恆燦表示：“上訴委員會是根據電檢局的電影指南手冊（garis panduan），再加上18個人的智慧來做決定。我們的決定完全是獨立、自主的。在形式上來講，上訴委員會看上去高過電檢局，但其實不是，權限上是平衡的。”

雖說上訴委員會的決定不受任何外來因素干預，但在我國電影法令中也列明，經過LPF、JKRF批准的電影，上映以后若引起社會的不滿，內政部長有權動用他的權利，禁掉或者取消上映該部電影。

此外，若沒有任何單位提出訴求，上訴委員會也不能主動要求重審，只能以“觀賞”為由，要求觀看該部電影。觀賞完畢后，不得任意更動或判斷電檢局所作出的審核結果。而擱置上映至今的大馬首部中文史實電影《新村1949》，正是上訴委員會要求觀賞的其中一部片子。

敏感內容禁映

一般來說，電檢局主要依據國家安全及公共安全、宗教、社會文化及秩序與道德來過濾影片，不過因馬來西亞以3大種族為主，種族和宗教（尤其伊斯蘭教/可蘭經）課題自然成為拍電影的禁忌之一。再者與大馬政治相關的話題，舉凡影射、貶低、批評政府、描繪貪污和濫權的敏感內容一律禁映。

其他如含有情欲、LGBT（同性戀、雙性戀、變性人）、過分血腥和暴力元素的情節，通常也難逃喊卡的命運。更有意思的是，指南中提倡正面的價值觀，意即電影中任何離經叛道的行為必須接受應有的報應或處罰。換句話說，匪徒、殺人犯、妖魔鬼怪等，到最后都得繩之以法。

吳恆燦坦言，大馬在審核方面的嚴謹和敏感度的確更高一些，不過電影所要傳達的中心思想更為重要。他以2011年的馬來電影《KL Gangster》為例，該電影80%都是殺來殺去的殘暴畫面，不過結局一定是壞人被警察抓走；馬來鬼片也一樣，哪怕99%都是惡鬼作怪，但只要最后1%有交代鬼被宗教師的經文給收服即可。

“我們上訴委員會主要看total message。我們批准過一部外國電影，內容大略是孩子的家庭亂七八糟、把父親給殺了，最后那個孩子到教堂懺悔、家人又團圓了…拍電影一定有個故事的，那些殺來殺去的都是情節嘛，只要壞人有不好的下場就可以了。”

西片尺度寬鬆

很多時候，觀眾進場看電影，總會對某些刪剪鏡頭或情節感到不滿，甚至認為莫名其妙、制度模棱兩可。最顯而易見的例子就是親吻戲，有些電影玩親親沒事，有些電影一到親吻畫面，突然就“跳針”了。

至于情色電影肯定難逃法網，不過西方電影中，演員暴露的服裝打扮仍是可以過關的，早前上映的好萊塢電影《沙灘拯救隊》（Baywatch）正是最好的例子。咦？問題到底出在哪里？是電檢局看漏了嗎？

其實都不是，而是電檢局在審核引進片子和本地片子時，本來就有區別的。先說海外電影，大馬導演李勇昌指出：“近幾年外國片很多接吻戲都可以上，英文粗口‘Fxxk’都可以出來了…因為他們考量到那是外國人的文化。”

吳恆燦也證實外國電影的審核制度，相較之下略為寬鬆的說法。“‘Fxxk’這個字眼，有時候我們也讓它用的，因為有些外國電影的‘Fxxk’，在當下那個場合是‘去你的’的意思。這個字在指南中是被禁用的，但不是一看到這個字就刪掉，所有電檢局成員都知道，是要看整個大環境的。”

種族文化差異

大馬電檢局貼心又周詳的考量可不僅于此，他們的審核標準還分成馬來人和非馬來人片子。該局于2015年6月下達的多項新指示中清楚闡明，本地影片出現異性與同性間的親密、激情動作都會被刪剪，但中文和其他語言的則可保留親吻臉頰、額頭、牽手、擁抱的畫面。而女性身穿凸顯乳房、私處、大腿、臀部、內衣形狀的貼身衣物也被禁，唯印度婦女的紗麗裝除外。

舉幾個例子，今年3月上映的本地電影《令伯特煩惱》，男主角方偉杰嘴對嘴強吻女生的畫面不過關，導演鄭建國當時曾透露：“被剪的原因是，電檢局認為不是出自女方的意願…”大馬歌手兼導演阿牛（陳慶祥）執導的電影《金童玉女》，上映前也被勒令刪剪兩幕吻戲的秒數。

李勇昌的靈異驚悚電影《守夜》，被刪剪的同樣也是接吻戲，“電檢局覺得那段10秒的吻戲太長了，我們華人可以接吻，但可不可以剪到剩5秒？”而他另一部青春勵志片《小電影》，某場約3秒的男生親女生的戲，則安全過關。

以上種種，足見中文電影確實有“伸縮性”可言。李勇昌分析道：“他們審核電影的出發點，是以種族會不會做這樣的事情，或者馬來西亞人會不會做這件事情為標準。”打個比喻，馬來人的文化是不能公然接吻，或者兩個沒關係的馬來男女不能一起出現在房間或坐在床上，但站在華人的角度和文化，這些舉止尚在接受範圍，因此本地中文電影出現這些畫面，電檢局通常都會讓它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