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就绪，隔天就上路。怎知其中一个乐手遇到车祸，不上路了。我们汗湿淋淋的，得自己搬器材，在马来西亚的天气底下，把沉重的乐器、音响、谱架搬进场地。打着双灯的车辆违规停泊路边，就连开几辆车子都得小心计算免得超出预算……

总按捺不住那驿动的心，每次从巡回归来，累得贼死、点子用光时，都感叹那么辛苦，跑了这么多路，搬东西那么辛苦，这个气候真够热！赚的收入刚好只够填补开销，不如留在城市里玩玩婚宴赚钱不知几好之余，不必多几个星期，又怀念起远方的朋友，又再重温巡回路上的点滴。

这种坐不稳的性格，是现场音乐的动力！先不管是否在为未来的伟大打下基础，也不管是否就可以将这种文化散布到全国各地，那个为远方陌生人演奏音乐，和他们交流，一个点头微笑，足以让我一次次上路。况且，伟大不伟大不是自己说的，眼前用音乐和陌生人共处的快乐，才是最令我心满意足的。

上一次的南方巡演回来没多久，已在筹备北方城市的巡演。说到“巡演”好像很了不起，其实就像生命中常被电影场景误导那样，我们的巡演不豪华，既没有充斥着酒精刺激类饮品的旅行巴士，也无随团狂欢的比基尼曼妙女郎。

我们汗湿淋淋的，得自己搬器材，在马来西亚的天气底下，把沉重的乐器、音响、谱架搬进场地。打着双灯的车辆违规停泊路边，就连开几辆车子都得小心计算免得超出预算。

哦？什么预算？哪有准确的预算？找来当地的承办单位，应允的合作方式就是，卖出的票扣除费用才对分，承办单位没有成本压力，我们则是承担风险，吃饭吃粥就靠承办方了。

队友意外策略大变

这次动心要上路，得多谢George Town Literary Festival的邀请，作为闭幕仪式的演出单位。我就是这样精打细算，既然上了北方，不如就一次做多几场演出！所以也安排了其他五场演出，在亚罗士打一场、槟城两场、怡保两场、太平一场。

说做就做，安排好场次、设计海报、票券不在话下。还得自己印海报票券，那家印刷店铺可能不屑做小生意，还说：要剪裁票券啊？你自己做吧！好，我就乖乖在那里用铁尺、刀片，裁切一张张的票券，大小规格还是很不平均，唯有安慰自己，这是电光时代，珍贵的纯手工做出来的Limited Edition啊！然后抹一把汗。

一切就绪，隔天就上路。怎知其中一个乐手遇到车祸，不上路了。《人类简史》的作者Yuval Harari 说过，未来人类必需具备应变能力。好吧，这我就变。担心也是多余，就上吧！少掉一个翅膀就单边飞。

如今回想，还是可以的。马上应变，立刻改变策略，打几通电话可以补上的补上，无法补上的就应变。记得Bill Evans在一篇文章里提到，Piano Trio的形式是爵士乐里的黄金三角组合：爵士鼓提供稳健的节拍和击点，贝斯提供低音衬垫和声架构，钢琴可攻可守，和弦、击点、主弦律，绵绵不绝。

键盘落地弯腰演奏获掌声

话虽这么说，不过一上阵还是胡思乱想：“哎呀！怎么这个旋律不完美，左右手不协调，钢琴音色表情还是不够Saxophone丰富……”简直就是恶鬼缠身，在脑海里围绕困扰。天鹅不是优雅的在水面上漂游着，而双足则在水面下拼命踹踢吗？（不是很舒服，在演奏着时的心情就像这样的。）

好不容易开始收拾心情，专注在音乐上面时，键盘脚架这时却失灵，键盘跌落地，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唯有继续弹奏下去，半首曲子是弯着腰弹奏的。曲终时，观众大力鼓掌欢呼，这种可遇不可求的时机，是这次巡回的转捩点，毕竟没有什么情况是不能解决的！

此时此刻才想起，虽然开始时似乎不顺利，可是其他团员的信心慢慢上升，还有愿意请假的摄影师，愿意丢下家小的录音师，愿意翘课的电影少年，大家都对这个巡回抱着期望，只差没在出发前列队排成圆圈，喊口号然后往夕阳开去。

这些年来，不管在什么场合演奏，都不是为了“我”。如果这个想法可以想通，很多时候指尖底下流泻而出的音乐，就可以通透许多。在各市镇，冒着大太阳，大家汗淋淋搬着乐器时，在等待音响设置好的空档，环视还没坐满的空间，看着大家累坏了在等待，我总在问，到底是为了什么而上路？

我总是想像那种很老土的日本超人剧，团员都被怪物打倒在地，颤抖的指尖伸出来，大家奄奄一息。就在此时，我一股作气发射出体内仅存的超能力。

怪物是否被击败？剧情没有交代，可确定的是，下一集还有下一集再下一集，怪物还是陆续有来。我们这些倒地的超人，依然奔向夕阳，不管是脸上带笑，还是神秘表情。

不过我还是很感激我的队友，沉闷地在南北大道上开车前往遥远的城市，因为他们的无聊笑话而让车程不感拖延。也还是感激那些不吝掌声的观众，虽然那些乐音是他们当下第一次听到的。巡演，真的会上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