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金华自传体小说

第五章：新村人生（5.1）

伯通叔一家终于听从刘包工头等人的劝说，打消了回去中国的计划，夫妇俩继续在拉务胶园当胶工。他们搬到拉务八英里华人新村的“公司厝”，当时君林已是十一岁的孩子，还有一年就得到注册局去办身份证了。在英国殖民者统治下的马来半岛，尤其是受“紧急法令”影响的新村人民，不管外出工作、访友或购物，都必须随身携带身份证。当局严格规定年满十二岁的孩童，不论男女，都必须办理身份证。

话说君林随同父母搬到拉务八英里新村的日子。对小君林而言，此地让他感到更不自由，跟以往居住在芭园及胶山内的宿舍有所不同。

整个新村不到两百户人家，居住范围皆以高过人头的铁蒺藜包围。殖民政府美其名称之为“New Village”（即新村），实际上它就是一个难民营或集中营！新村没有电力和自来水供应，更别谈什么医药、邮政以及其他现代化设备了。因此，其卫生条件也可想而知，所谓的厕所其实是用锌板围起来的粪坑。村里还有一口以石灰和砖头砌成的水井，人们冲凉或烧饭，皆从该井汲水。

在“紧急法令”颁布以前，村民去芭场耕作或到胶山割胶，都可自由出入，甚至在外头住宿也无需向当局报告。

然而当“紧急法令”实行之后，居民的行动自由受到严厉的管控。自此，他们必须等到天亮后才可去芭场或胶山干活，晚上七点前必须返回村里。其他时间，若无特别准许，一概不可离开新村。

不仅如此，那些每天芭场或胶山干活的工友，也被禁止携带任何食物或药品入芭，就连饮用的茶水也不能含有糖或奶粉。

这偌大的新村只有一个进出口，即大门口，而该处设有兵警驻守的检查站。村民每天清早出门干活，都必须逐个接受搜查。在这样的年代，人们是没有什么尊严可言的。特别是善良的老百姓，只有默默承受，不敢吭声。他们无助得就像路边的小草和胶山的橡树，只能弯着腰承受无情风雨的吹打。其实小草与橡树均有知性，皆有生存的自由，更何况是万物之灵的人类？

自资办华小 教育下一代

世界之大，有海水的地方就有华人，而且有华人之处，必兴办学校。这些离乡背井远赴重洋的华人，都是为了生存，为了一日三顿饭，为了传宗接代，但他们都没有忘记：一定要让子孙后代接受教育。 “再穷不能穷教育”这句话，充分反映华裔对教育是何等重视！

基本上，拉务八英里新村的居民，都是来自大、小芽笼两个村落的劳苦百姓。在这个拥有两百户人家的新村，除了生存的基本问题之外，乡村父老必须考虑的重大事项，就是要开办一间华文小学，以供村内孩子读书受教育。

庆幸的是，马来半岛早在十八、十九世纪的英治年代，就允许华人在各地设立华文学校，聘请老师以华文授课，让华人子弟学习以及使用华文。对此，教育当局并无严格的规定和限制。

事实上，各校的经费及教职员的开支，乃由校方董事部或管理人来解决，这是民办教育存在及发展的事实。当然，学校的收入其中一部份是来自学生缴付的学费，不足者乃由学校董事部自行解决。

拉务八英里新村是个小地方，村民大部份是劳动阶层，其余者多为小商贩和文员。尽管如此，一旦提到要兴建华文小学，无论出钱还是出力，胼手胝足的乡村父老绝不落人之后，充分弘扬“再穷不能穷教育”的精神。因此，从来只见商店因无生意而倒闭，却未闻华校因缺经费而关门。

海外求存的华裔一般都生活不易，或多有自私自利的普遍心态，所谓“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然而，一提及要兴学办校确保后代有机会念书，大伙儿总能凝聚在一起。既便在日本鬼子残暴统治的黑暗岁月，一些村落已设立了私塾。就如芽笼村的晚叔，他就是一位私塾老师，还教过君林等孩子们朗读《三字经》与《千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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