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現場‧我們沒有不一樣！

報導：方俊心
圖：AIM提供

“如果我們不在了，我兒子會如何？他能否獨立生活？我們能做什麼以使他的潛力得以發揮？”前青體部部長凱里在“馬來西亞自閉症倡導小組”（Autism Initiatives Malaysia，簡稱AIM）舉辦的第一屆AIM座談會上，對著近200位出席家長和專業人士感性發言。他的次子也是星兒。

　每位家長都憂心孩子的出路，可是來到星兒身上，情況也許更變幻莫測一點。在國中特教班執教的黃老師說，很多家長向她反映感到茫然，不知孩子將來出社會了要怎麼辦？美國保守估計全美共有260萬自閉症人士在待業中，回看我國，卻連一個確切的統計數字也沒有。

　所幸職場上在這方面並不是毫無醒覺或進展，一些非政府組織、私人企業已開始想辦法把自閉症人士納為職場動力的一部分，並希望將來會有更多單位參與，一同創造一個真正多元、包容的環境。

多元包容環境
星兒是絕佳幫手

每位家長都憂心孩子的出路，可是來到星兒身上，情況也許更變幻莫測一點。

在國中特教班執教的黃老師說，很多家長向她反映感到茫然，不知孩子將來出社會了要怎麼辦？

美國保守估計全美共有260萬自閉症人士在待業中，回看我國，卻連一個確切的統計數字也沒有。

樂觀走上艱辛路途

　在這場名為“轉銜高等教育和就業”的座談會中，馬來西亞自閉症協會（The National Autism Society of Malaysia，簡稱NASOM）主席霏麗娜（Fellina Faisol）首先帶來了一個讓大家有點沮喪的消息，也是向來存在的政策盲點：數據的缺失。我們不知道國內共有多少自閉症人士？不知道他們在哪裡？不知道他們有沒有上學、需要怎樣的教育和支援？因而也不知道需要製造多少工作機會？

　根據福利部的統計數字是兩萬人，可這還不包括未向福利局登記為障友（OKU）者，他們可能由于各種原因沒登記，使得數字無法反映真實情況。“但若我們取（總人口的）1%，是30萬，跟統計差了28萬。”

　1%有可能嗎？過去美國統計全美每68人中就有一位自閉症人士，麥克（Michael Carley）指，最近數字已更新，每59人就有一位，相近于1.69%。保守估計全美有五百多萬自閉者。Michael Carley是大會座上賓之一，他在美國創辦了非營利組織“全球與區域性亞斯伯格聯盟”（Global and Regional Asperger Syndorme Partnership,簡稱GRASP），他揭露，美國待業的自閉症人士高達75%至85%。

　看起來前景堪憂，“但至少他們有資料，我們沒資料，”並且毫無策略。Fellina認為，自閉症人士需要技職訓練與相關就業機會，在這方面國外種植社區可成為參考。以我國面積與人口總數而言，必然還有著可供開發、讓自閉症人士種植的土地，他們可在那裡進行易學習、易操作的重複性工作，如灌溉、包裝等，達到自力更生，可獨立生活的目的。

　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從樂觀角度看待，Fellina覺得“我們是可以啟動新事物的空白的畫紙。”

自閉症員工與常人無異

　撇開政府在這方面的空白成績單不談，雪隆各地有零星的私人企業和非政府組織，嘗試用他們的資源為自閉症人士製造就業機會，在他們投入工作以前予以適度的技能培訓。

　洲際酒店集團（InterContinental Hotels Group）採用直接僱用方式。吉隆坡洲際酒店人事部主管何慧心在座談會中表示，集團在2011年進行品牌重塑工作時面臨人手短缺問題。他們跑了多趟徵才展，某次偶然碰上社險機構（SOSCO）工作人員，他詢問：“有沒有興趣僱用特殊人士？”當時他們是大感驚訝的，在那之前，他們沒想過這是個選項。

　后來集團的國內資深經理參與“障礙平等培訓”（Disablity Equality Training），支持了這樣的僱用計劃，之后七位員工出席了就業輔導員（job coach）培訓。培訓完成，集團聘用特殊人士，先是七位，目前國內共有17位，一位叫Jerry的是確診自閉症人士，另兩位沒有確診，只列為學習障礙者。

　何慧心說，大家到吉隆坡洲際酒店喝咖啡，咖啡杯旁的兩片餅乾就是Jerry所做。影片中師傅對他的回饋是烘焙餅乾技巧好，而且只要跟他說好的事情，他就絕不會忘記，他也能準時完成工作。總的來說，跟其他員工沒有什麼差別。

就業輔導員扮演重要角色

　另一個私人企業，雪蘭莪鐵船（SDB）採取的是另一種做法——在企業社會責任為指導原則下，執行一項名為“一－二－洗”（One-Two-Wash）洗車計劃。他們辦了洗車中心，聘用自閉症人士為員工，剛開始每星期只營業半天，現今已擴張至兩個半天。

　計劃負責人溫麗晶（音譯）仔細描述了他們工作的情況：早晨九點半打卡上班，把洗車用具從工具室搬出來就定位。客人來了，把車裡的墊子和物品搬出，放在框架內，先清洗車子外部，再進行內部除塵工作。內部清理完畢，墊子和物品再放回原位，給輪胎上蠟。最后聯絡客人取車，收費。一天工作結束前，他們會簡單結算營收，收好用具才打卡下班。

　溫麗晶扮演就業輔導員的角色，從她的觀點，大家在做的不只是洗車，也包括了學習與人溝通、跟同伴合作，還有做簡單的數學運算。他們碰到的最大問題，是記不得取下的踏墊是來自哪輛車的，問溫麗晶，溫麗晶也答不上來。后來她靈機一動，設計了一個框架，只要他們按照順序把車裡的東西放在框架上，就絕不會搞錯了。洗車的毛巾也依照顏色區分功能。這些對不能輕易改動他們習慣的自閉症人士來說，是最貼切不過的自設計了。

　計劃在2014年開跑時只有三個員工，現已增加至18個。以前他們開始時洗一輛車也許要兩個小時左右，如今最快可以在45分鐘內使一台髒兮兮的車子煥然一新。

方法用對溝通不難

　為特殊人士提供技能培訓以使他們銜接職場的聯聲協會（United Voice，馬來西亞）發起了“不，可能”（I’m Possible）計劃，讓包含自閉者在內的特殊人士學習烘焙餅乾和紗織（Saori）技巧，再協助他們把產品販售出去，賺取收入。

　計劃負責人楊秀娟說，以前有較多自閉症人士參加，現在較少了，他們之中有些在就業輔導員的協助下到外面如快餐店、超市工作，有些缺乏表達能力，也許只能說上一兩個單字，需要更多的幫助。

　她分享她跟自閉症人士一起工作的狀況。有位男生縫織工作很好，不過一旦他們要更換紡織設計的時候，他會喊叫，起初嚇到她了，必須跟他耐心地解釋。理解他們的想法不容易，有時她也很想放棄，而且每當感官或情緒上受刺激，他們也許會站起來，會喊叫，讓人難以招架。以前她不明白他們，后來她發現，那是因為他們有事情想要表達，就由得他們喊。另外一個理解他們的方式，就是跟他們的家長溝通。她也摸索了一套方法——使用圖卡，那對于缺乏表達能力的一群很有用。

協助自閉症人士 政府不可缺席

　大家都有共識，今天談論的“轉銜”不能只取得暫時性成效，它必須是可持續的，不管對雇主或自閉症人士而言，都要達致至少雙贏。

　掌管人事部的何慧心不諱言，酒店領域競爭激烈，聘用特殊人士可以是打響公司名氣的方法之一。政府在這方面也給予雙重稅務優惠，比如提供A2000令吉月薪，到年底可享有的稅務折扣是4萬8000令吉。他們付給特殊人士的薪水跟一般常僱員工並沒有差別，員工福利也都比照一般標準。

　至于“One-Two-Wash”計劃，員工可賺取時薪4令吉50仙；“I’m Possible”計劃則視員工每週上班天數，一個月可賺取三百令吉不等。Fellina表示，若是跟大型企業如肯德基合作，請自閉症人士代工，把外帶用的餐具和醬料包裝在一起，每個包裝他們可賺取0.022令吉的收入。

　現場觀眾建議，能否催生就業配對機構，一方面服務雇主，一方面也讓自閉症人士更容易找到適合的工作呢？這可能對居住在資源稀少的小城市尤其重要。Fellina再次強調，政府角色的重要。

　她認為，這項工作難以在沒有政府的支持下實行，過去他們曾在青體部協助下，讓自閉症人士在酒店管理及科技領域找到工作，“這只是小、微型的計劃，我們需要大策略。我們不是在說著一兩個人，我們說的是更多，也許三十萬人。”

　美國自閉症人士失業率高達75%至85%，據Michael Carley推算，每年約有一百個工作機會提供給他們，因此他預估介于21歲至65歲之間的自閉症人士裡，有超過260萬人待業中。

　他們的優勢在于先進的IT領域與政府針對多元與包容原則下所做的推動工作，包括設立法案保障他們。

　IT領域允許更多配合自閉症人士而做的彈性調整，比如讓他們在家工作，據他統計，矽谷裡三家科技巨頭和一家會計師事務所，就提供了超過85個工作機會給自閉症人士。他也指出，一份針對411家“財富5000企業”做的報告顯示，從忠誠度來說，62%認為自閉症人士跟一般人沒有不同，35%認為更高；可是從實際的離職機率來看，58%認為跟一般人相同，33%卻認為更少。

同把特殊人士
失業率降到最低

來自澳洲的與會者，戴仁（Darren Hedley）博士則分享了澳洲情況。澳洲IT領域也給自閉症人士製造工作機會，尤其是亞斯伯格症患者。有位亞斯伯格症患者從小學術表現優異，年年第一名，直到大學，然而卻找不到工作，為什麼呢？因為即使他媽媽替他準備好履歷、面試講稿，公司人事部致電給他，他卻要花四個小時才能接電話。

　一家科技巨頭澳洲分公司與政府聯合打造了一項僱用自閉症人士的計劃，羅勃特（Robert）和康納（Connor）受訪時不約而同說，獲聘用讓他們有了自信，因為終于可以賺取收入，幫忙負擔家計，甚至買點東西回家給家人。

　Darren特別強調，評估僱用計劃時，不要忽視了這點，這對于促進社會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有我們看不見的影響力。另一方面，他也據實匯報了聘用亞斯伯格患者的挑戰之處，比如注意力集中問題，或眼看快要遲到了，心急得趕緊插隊打卡，而引起后面一成串排隊的人的不滿——人際複雜的社交潛規則，他們總是很難搞懂。假若總是沒工作可讓他們做，也會使他們產生焦慮和挫敗感。

　他提倡“一人、一企業、一工作”（one person, one business, one job）的做法，假設每家中小型企業都能夠聘用一位特殊人士，就能更好地解決他們的失業問題，而不是仰賴大公司的努力而已。這點跟Michael Carley的想法如出一轍，后者也覺得，要挽救自閉症人士的高失業率問題，不能只把希望寄託在大公司身上。

三方配合達致職業配對

　為了能進一步了解雇主聘用自閉症人士時所面對的情況，第一場討論環節結束后，繁務纏身正要離開的何慧心，此時第二場討論會還在會場內進行著。讓記者好奇的是，洲際酒店聘用自閉症人士時採納什麼標準？是跟聘用一般人相同嗎？還是會降低要求？

　何慧心婉轉回答：“肯定會更徹底。”以確保員工能獨立工作。就業輔導員會從旁協助，包括確認工作環境、應徵者和雇主都能配合，達致職業配對。“如果我告訴你我們不怕，那不是真的，”他們最擔心的是安全問題，不管員工或客人；另外，餐廳也非常講究衛生，酒店必須確保自己能達到國際水平，但只要確保對三方的評估到位，“這樣的害怕是可以移除的。”

　他們是否曾遇過什麼不愉快的聘用經驗？何慧心再次肯定，比起一般僱員，特殊人士其實沒什麼不一樣，唯獨時間，必須多花些時間對他們進行輔導和培訓工作。這有時也會牽涉到他們的家人或雙親。她透露，有一次，有位特殊人士在酒店裡巡迴畫牆壁，原來是他對經理感到不滿。她認為最好的做法是請他們的家人加入參與各個有需要的過程。

　她在座談會中提到，首次被詢問是否要聘請特殊人士時，他們是大感驚訝的，“他們能工作嗎？”這是閃過腦海的第一個想法。獲得就業輔導員支持，就明白了這是可能的事。從她的經驗來看，特殊人士都是高度自律的，守時、願意做附加的工作，不給臉色別人看也很合作，他們珍視他們的工作，更不用說需要向他們發警告信了。

　如今吉隆坡洲際酒店希望每個部門都能有一位特殊人士員工，他們有13個部門，現還有三個空缺。“我們要確保我們能應對，”她說，不能誇下海口把目標說得很大，最后才發現原來沒辦法應對，那沒有用。身為公司和員工家庭之間的橋樑，她覺得管理雙方的期待是人事部最大的挑戰，家長和經理都同樣地對聘用這件事有所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