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个月，在淘宝买了一套三册的《张中行散文精品集》。我孤陋寡闻，一开始还真不知谁是张中行？还一度误以为他是经济学家林行止！这样的误认，要是被文化圈里的朋友知道，大概要笑脱他们的大牙。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已被人笑得脸皮够厚了，再多笑一两次，也不见得有什么难堪的。行走江湖，谁不准备被人嘲笑？

先介绍一下张中行？据网上可搜罗得到的资讯看来，张老先生可大有来头。年轻时，在北京大学念哲学，主编过佛学刊物，后来担任编辑，再后来就跟季羡林等人在北京大学任教，他跟红学大家周汝昌还是好友，在读着他的散文时，我还以为老人家仍在世，搜了一轮才得知，张中行在2006年已跟我们告别了。

今天要说的这本书，是《张中行散文精品集》中的第一本“人物卷”。看到“人物卷”这三个字，顾名思义当然谈的都是人。至于是什么人？刚开始我并不抱着很大的好奇心，就当睡前枕边读物。谁料到展开一读，不得了，这一篇篇追忆故人师友的文章，恬淡典雅，朴实不夸张，当说则说，不当说则点到即止。

民国故事就在眼前

我喜欢读名人写名人，尤其是作家文人乃至学者的故事。十年前，中国有过一段时间非常流行“民国大师”系列的书籍，有一对律师夫妻非常红，叫民国文林，写了好几本。我手上也收齐了，但跟身边朋友分享读民国文林夫妻写的书时，他们都嗤之以鼻，说那是民国文坛、文化圈的八卦，是消遣书，怎能登大雅之堂？

登不登大雅？我倒不感兴趣，反正好玩有趣，读得我津津有味的才是好作品！不跟朋友争论，兀自把那砖头般大的书籍逐本逐本读下来，心情特别畅快。看民国时期的文人学者作家的风范与风流，蔡元培、胡适、章太炎、周作人、鲁迅、朱自清、徐志摩、辜鸿铭……看他们做学问的态度，看他们的爱国心，阅读他们在面对人生苦厄时的挣扎与奋斗，随着民国文林的整理，仿佛整个民国就在我面前。

然，民国文林的“民国大师”系列，若拿来跟张中行写这些“民国大师”来比较，那是两回事。民国文林的“民国大师”“听来的”居多，当然也谈他们治学做人的许多事，但很多时候像“路边消息”，不像张中行所写的，几乎都是第一手资料。就拿张中行谈“胡博士”胡适，也许带着学者文人的几分傲气，胡适在张中行笔下，并没有其他那些仰慕胡适的粉丝般失理智。张中行点评胡适在北大时的作风可圈可点，褒贬得当；谈周作人也不是一味棒打，而是中肯地谈周作人在政治上抉择的对错，但对于周作人的文学和翻译贡献，则没有丝毫贬义。

一点也不传统

此外，张中行的散文笔触，乍看平淡，门外汉读怕要淡出鸟来。若仔细读，慢慢咀嚼，你会发现，张中行散文中的淡泊，是博学的，是宽仁的，是慈悲的，固然很多时候会在他的散文里读到一股执拗，但很快的，你的心情又会随着他的想通而舒坦起来。所以，这是很畅快与“奇怪”的阅读经验。我想，之所以有此感受，大抵跟张中行修佛有关。

但你说张中行是传统的文人吗？也不尽然。在他的散文里，读到他谈柏拉图、罗素等西方大哲的怀疑论，我情不自禁暗暗笑了起来。张中行是真学者真文人啊！还是上一代的人懂得，相对于这一代的中国文人学者，风范这件事，几乎难在他们的身上觅得。

因自己一时无知，因贪淘宝上的一时便宜，误打误撞买了这一套三册的《张中行散文精品集》。单单这人物一卷，就让我爱不释手！真不愿意那么快就把它给读完，想细细品读，听张中行评说民国故事，唯有如此，才对得起被张中行书写的民国大学者大文人，这样也才对得起这样淡泊且精致的散文。

读书人：张崇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