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开始收藏书，每隔段时间，总会遇到一些隐含故事的图书。这批《蓝宝石》（Sapphire Magazine）最初就是在网络上看到，封面呈现一西方美女，昂着头眺望远方，似乎向我倾述着这批杂志的激情与香艳，却又不让人知晓内里情况。

然而，最吸引还是封面那艺术的女体背景，虽部分裸露，却完全展露了胴体之美。故卖家虽要价不菲，我将其全数购下，期数从第八期至十九期，主编署名蔡尔，实际就是蔡浩泉。

蔡浩泉是谁？他最为人知的正是其绘画天分，早期《素叶文学》杂志的版面、绘图多出自他，甚至素叶丛书不少封面也是他设计的，其中蔡设计绘图的张爱玲今日世界版《老人与海》，就被张迷默认为各版中最美的代表。除了绘画，蔡浩泉早期也撰文出书，是一位文艺青年，香港藏书家许定铭曾介绍他的几部作品，包括《咖啡或茶》、《天边一朵云》等。

或因情色杂志的关系，蔡主编的《蓝宝石》在其创作史上，相对被忽视，较少引发讨论，但它并不只是简单的色情杂志，相反透过蔡在杂志上的变革，正可一探他如何在情色和色情间达到平衡。就目前所见，知《蓝宝石》从第八期起改革，那它早期的状况是如何呢？

透过网络的协助，发现它前期的封面较为艺术，第六期就巧思地将不同事物拼凑，形成一公鸡图案，与后期只以性感女性作封面不同。再者内容上，虽无法见其目次，但透过网络遗留的只字片语，还是能发现蔡虽编的是情色杂志，但也致力达到色而不秽的艺术特质，且让人惊讶的是，杂志中的几篇文章，竟由我们熟知的文学家也斯撰写、翻译，其中一篇题为〈人体形状〉，图文并茂之作，图非淫秽，乃艺术品，充分表达该杂志的观点。

色情情色中找平衡

或因艺术特质的关系，《蓝宝石》难与当时的香港其它色情杂志竞争，早在1968年末，第十五期的《迷你》就将“彩色图片版”增至二十页，这些彩图，说白了就是女性性感、裸露的图像。故为了因应市场竞争，蔡也不能不向现实妥协，进行改革，首先把艺术特质的封面改作性感的美女图，且从第八期开始把彩页增至24页，原则上就是亦步亦趋向《迷你》看齐，在第九期更进行内容革新。相对其它色情杂志，蔡尝试将情色娱乐与艺术性质相结合，如“电影感性”一栏，并不介绍俗烂的三级迷片，相反搜罗国外艺术情色电影，虽说艺术和色情，往往只是一线之隔，但观其内容，如第十一期介绍了小说家谷绮润一郎改编的《痴人之爱》或康城影展的《地灵杰死了》等电影，则可知其取向。甚至当萨德著作改编的《萨德第二号》，以充满色情、有碍风化之故遭意大利禁映时，或许对相关禁映的不满，“电影感性”撰文者古巴就以该小说已被法国辞典承认其重要性，在于描写自由人对社会与造物者的反抗，进行反驳，充分显露了他们对情色影片的重视。

在选文方面，除了保留较为通俗的“现代相女术”教你品相周遭女性，或引述最新国外的古怪精灵事物外，内里的文章也是一时之选，其中选录了国外文学大家的小说，如川端康成的《千羽鹤》、法国作家维奥烈蕾杜的〈泰丽莎与伊莎贝〉等，而香港本土则选择了声色犬马文章一绝的海派作家过来人（萧思楼）写“纵情论声色”，上官笔负责“艳情武侠小说”，至于“香港声色生活”则由当时流行小说作家何行所撰，但最让人意外的还是〈神仙手与毒玫瑰故事〉作家——洪新，其实就是倪匡的化名，故这些文章虽是情色文字，但绝非一般的“咸湿小说”，是有情节、内容、文艺笔法的。

总而言之，《蓝宝石》绝非一般的色情杂志，虽然内容离不开香艳、情色的一面，但却涵盖了电影、文学、文化等面向，尝试在色情与情色间达到平衡，或许这批杂志在蔡心中，正如其署名一般，不过是尔尔的谋生之作，却向读者揭露了六十年代末的文艺青年，如何在现实与理想中求存，也显现了香港情色文化发展的另一面向，值得我们细细品读。

特约：萧永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