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见闻.书是乡愁归属 | 中国报 China Press

心见闻.书是乡愁归属

报导:陆世敏、陈翊雯、苏德洲
图:蔡爱卿、受访者提供



“到老槟城听故事,无需特地打点行装,你只随手在口袋里装入满满的闲情,再捎带一点儿心情,随处把代步工具给撂下。如果你选择徒步,然后在一条老街口信步拐入,走进逐渐偏斜的金黄辉光里,就仿佛让自己纵身转入泛黄的故事册页里,穿透泛黄的历史册页。你在乔治市老街窜走,老槟城的岁月点滴,就在你向前悠逛的当儿,一点一斑地铺展开来。”

这是槟城写作人杜忠全(46岁)在《恋念槟榔屿》书中的一段文字,以细腻的文笔和饱满的感情,在字里行间勾勒出槟城独有的风情与面貌,让人恍如陷入时光隧道,沿着斑驳的岁月,循着古早的风味,找到了这座名为“槟城”的城市。

《我的老槟城》、《老槟城‧老生活:口述生活记忆》、《老槟城路志铭:路名的故事》、《老槟城‧老童谣:口传文化遗产》、《恋念槟榔屿》、《老槟城的娱乐风华》、《山水槟城》、《岛城的那些事儿》等,并主编《乔治市:我们的故事》等书,今年更准备出版《乔治市卷帙》一书。

通过一本又一本著作,看见杜忠全的笔锋由浓转淡,为我们娓娓道来槟城人、事、物的点点滴滴。



他是土生土长的槟城人,因为热爱槟城的历史,因此把槟城快消失的传统文化,让它重建,让年轻一代认识、让老一辈缅怀,才有一本接一本与槟城有关的书籍诞生。

与他谈老槟城,三天三夜谈不完,但对一位槟城写作人来说,老槟城的故事肯定要说,视乎以什么心态去采集,这样采集路上才不会孤独与寂寞。

他对采集历史文化的心,坦白说,不是马上就喜欢,而是在他成长过程和生活经历中,造就他热衷于老槟城的故事。

大家庭的童谣回忆

杜忠全的成长环境正好处于大小家庭替换的时期,所以,他察觉到槟城人的生活与习惯,随着时代变迁而改变。

小时候他与家人、老祖母和其他亲戚住在一起,是在典型大家庭里长大。

“期间有愉快的回忆,也少不了一些生活上的磕磕绊绊,而今回想起来,满好玩的。”他解释,大家庭制与经济能力有关,因为买房子不在人人的能力范围内,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未买过房子。

1980年代过后,小家庭制开始盛行,很多人在外购买或租赁房子,他家也从大家庭转为小家庭。他坦言,大家族同住一屋的快乐与亲切,是小家庭长大的人无法体会的。

“以前与祖母一起生活时,她得空就会念一些方言童谣,所以我接触童谣的机会还满多。”

相较之下,小家庭的小孩对童谣比较陌生。由此可见,文化生存和生活条件是息息相关的。

唸书时,默默扎根民间文学

90年代中期,杜忠全到台湾中国文化大学念中文系,佛学和敦煌学是吸引他去这所大学的最大主因。印顺法师和圣严法师都曾在那里授课,奈何他去的时候,他们都已离开教职,文化大学中文系也将学术重心从敦煌学转移到民间文学。

“文化大学中文系是台湾各所大学中,较早注意到这个领域,在那时是很新的东西。”然而,他对民间文学不感兴趣。但在那样的学术氛围下,他也学习了田野调查的方法。

“我听有去上课的朋友说,他们需要到山区听原住民讲故事。”对杜忠全来说,听别人讲故事,这跟中文系压根儿不是同一回事。然而,他所不知的是,这方法悄然在他心中扎根。

其后,台湾本土意识兴起,大家都在寻找本土元素。在那样的情景中,他扪心自问,我们的本土呢?直到回到槟城,他才觉悟对自幼生长的槟城、小时候常接触的方言童谣了解得太少。

时不我待,眼看本土文化濒临消失,大马的在地研究贫瘠,他决定用文字把这些熟悉的故事记录下来,他说:“这并非我的本意,但我觉得这是该做的事。谁叫我是华冈中文系出身,喜欢做和应该做之间,我选了后者!”

搜集陈同同,认识老槟城

2002年,槟州政府为申遗,邀请各领域人士参与《槟榔屿故事》(Penang Stories)研讨会。虽有文学做底子,但杜忠全对本土事物则是全然陌生。正当他思索该如何参与之际,一道灵光闪现,想到曾风魔北马的走唱艺人——陈同同。

陈同同是一把重要的声音,他普及、辨识度极高,但社会地位很低。以前大家只要扭开收音机,就能听到他的弹唱;打开大门,也能看见他抱着月琴走过。

“我就借由陈同同的报告来参与研讨会,或者说回到本土。”他为此展开田野调查,周遭的人都知道陈同同是谁,却无人能具体描述,资料零落,也像陈同同的身世,迷糊朦胧。

大学时期的学术训练帮了个大忙。杜忠全像采集民间文学的同学般,踏破槟城,聆听别人讲述他们所知道的情节,从零散破碎的话语中,重塑陈同同在历史与社会中的地位。

这过程的意外收获是,认识了谢清祥老先生。尽管受英文教育的谢清祥无法提供陈同同的一切,从中杜忠全却挖掘了丰富的老槟城生活记忆。

自此,几乎每星期他们都相约对谈。“后来我把写过的文章集结成书,就是要对谢清祥有个交代。”

若有负担也是甜蜜负担

杜忠全目前在金宝拉曼大学执教,每个月回乡一两次,槟城这块土地被他称为“中原”,槟城是他的根,人不在槟城,心却时刻依偎著。

然而,在短时日返乡期间,杜忠全都不会错过任何接触地方动态的机会。身兼两职对他来说,是否因此而造成负担?

“文化采集怎么会有负担?这是自己的兴趣,若有负担,那也是是甜蜜的负担。”杜忠全说,他会先把教书正职完成,有余力就去做个人兴趣之事。

趁消失前,把它结集成书

2008年起,杜忠全每年都会出一本书,即使在2010年因《老槟城‧老童谣》需花更多时间来整理,也有其他的著作出版。

“我在2001年开始从学生群中挖掘方言童谣,有的说大人忘记了,有的说某人会念童谣而介绍我去联络他。”但对很多人来说,在陌生人面前用方言念童谣是很尴尬的事。

“后来,我叫学生去向熟人录音再交给我,毕竟念童谣更像亲子间的互动,面对家中小辈,大人才没有诸多顾忌。”

显然,大家对民间文学都很陌生,所以对采集工作多半抗拒。然而,对杜忠全而言,它不但是即将失传的民间文学,更是我国重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我不只是通过口述访查,有些老人家说了一段故事,我会回来找资料,让口述和文本互相印证。”翻查资料后,如果发现和口述有所出入,他会一再查证。

对作者来讲,能把文章集结成书,意味着文章有了栖身之所,杜忠全说:“书是文章的归属。”

个人和团队 各有做法

杜忠全的老槟城系列,曾获槟州首席部长林冠英高度赞扬。近年,槟城州政府透过乔治市世遗机构出版了《乔治市:我们的故事》,记录了42位文字与摄影作者对乔治市的记忆与情感。

林冠英曾表示,文化和艺术事业都需有团队和系统地进行,才能达到显著效果。对此,杜忠全不置可否。“个人和团队各有做法、模式。写作肯定是个人的,而田野、资料收集则需要经费、交通、器材,有些个人比较难承担,就需要团队的帮助和经费维持。”

年轻人追捧 越古老越新潮

许多传统文化,有的老人家会觉得价值不高。现在的趋势反而是年轻人懂得珍惜保留,因为这是无价之宝。有醒觉意识的年轻人明白,文化销声匿迹后,要重新“拼凑”,耗时耗力,不及时抢救会随着时间湮灭。

“在报纸上看到有人说,现在年轻人追捧传统文化,而且越古老越新潮。”杜忠全认为,年轻人会回过头来正视自身传统,绝非偶然。

保护和抢救地方文化是从国外引进的概念,一小群人做开来了,才慢慢影响本地人。杜忠全认为,这种风气还有成长空间,因为本地历史、文化还有很多待开发的地方,值得年轻人投入去做。

回想80、90年代,杜忠全感叹当时接触本土资讯的机会很少,但近年来,本土意识醒觉,经过多方推广和努力,情况渐渐好转。如今,前人已开荒,他希望年轻人能接下后续工作,挖掘文化的未解之谜。

寄望后辈接力搜集工作

杜忠全的槟城书写,从2002年开始。初始,他有感地方书写并不蓬勃,另一方面,他希望透过写作来完成“回家的仪式”。在那之后,马来西亚中文的地方书写与研究专著渐多,这可说是不错的现象。

“透过写作让更多的人‘看见’本土,也促使更多人,愿意提起笔或者其他方式,记录自己的本土经验,挖掘及深化自己与土地之间的联系。”

至于民间文学的蒐集与研究,杜忠全之前专注在槟城与闽南方言的工作。透过目前的学术平台,他希望能将“点”扩展为“面”,让来自全国各地和方言群的学子,也能参与,从而让资料更丰富。

毕竟,这是一个大工程,不能单凭个人力量完成,如果有更多年轻人接棒,更能为我们的本土文化,奠下坚实基础,也能预见丰硕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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