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韋地：真醫生假文青── 遇見傳說中的黎紫書

今年見到黎紫書三次，兩次在書店，一次在檳城。黎紫書是一個很多話說的人，所以每次見到總覺得時間很短促，總是有些細節似乎還未能充分地討論。知道黎紫書今年十月要來新加坡，趕緊抓緊機會邀請她來書店演講。自接手書店以來，今年邀請了好幾位重量級的馬華文壇作家到書店分享，計有賀淑芳、楊邦尼、牛油小生、黃錦樹、冼文光，加上傳說中的黎紫書，正好為今年的馬華文學講座活動，劃上完美句點。

當晚，講座前半個小時，黎紫書準時在書店出現，一個人，看起來很輕鬆寫意。在和老媽一起在書店辦的《兩醫之間》分享會之后，突然對公開講話這件事感到很疲憊，想躲起來低調一些，但黎紫書這場講座還是決定自己主持。開場時又講了十七歲參加花蹤文學獎坐在台下看她上台領獎得獎感言很霸氣的老梗，黎紫書澄清說，她之前已經拿了花蹤文學獎好幾次，每次上台都是很謙虛的，只有那次因為拿下了世界華文小說獎，再謙虛就有點虛偽，所以才講得霸氣一些。

開場之后我便躲到觀眾的后面去，坐在櫃檯聽，覺得這樣比較接近我十七歲時坐在台下看她的角度。或許是因為來自怡保，黎紫書說華語時有很濃厚的廣東腔。是個很有深度的人，仿佛可以無窮無盡滔滔不絕地講下去，講個幾天幾夜也說不完。講題為“本土與他方”，閱讀是她的本土，他方說的則是她的行旅。當她說她放棄她在報社大好前程的職位，躲到朋友家裡的小木屋住了一年，又到世界各地去行旅，加拿大、英國、中國、台灣、希臘等等時，聽得我既感動又羨慕不已。

人生總有個階段恨不得自己可以拋棄國族主義，擁抱個人自由主義，只可惜一不小心，一轉眼，那就已是一件太奢侈的事。

讀過這麼多的事，走過這麼多的路，黎紫書的生活方式，讓人羨慕她就是為了寫出好小說而活著的。黎紫書是一個很懂得分享的人，說了一個多小時也不讓人感到無聊，眼看時間接近尾聲，我走回到前頭坐回她身旁的位置，她很聰明地說，我坐下來，就表示時間要到了。因為機會難得，我還是超時讓聽眾多問了幾個問題，不過當下我一直忍住，想打插又有點搞笑地說，有些東西不能解釋也不用問得太清楚，那叫做天才。

黎紫書說文學不一定能養活自己，自己也要將生活需求降到最低，去養文學，這似乎是一種文人使命。我也想知道，在當下資本主義的社會裡，文學養得活一間書店嗎？抑或書店得一直沒完沒了地養文學下去。

講座后我向黎紫書致謝，說我獲益良多，很多想法很多東西可以寫，黎紫書問我所以又要開始傳說中的故事了嗎？我想沒有，傳說中的人物好像都見過了（還有一位張貴興）。

就算有朝一日，遇見駱以軍或村上春樹，心裡產生的那份悸動，我想，和遇見黃錦樹和黎紫書時，還是不大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