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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韋地:真醫生真文青── 台北是一座 令人傷心的城巿

他們說台北是一座令人傷心的城巿。

扺達時總是溫暖,冬天的陽光普照,讓人忘了這是冬天,自信地穿件短袖上衣,披件圍巾就出門。寒流到底是海水,還是大陸冷氣團?

他們說台北是一座令人傷心的城巿。言語裡總是太多細節,有誰可以總是站在政治正確的一方,總是在正確的時候,說出對的話語。一不小心就得意忘形,感情是脆弱的,在一個又一個讓人沒有安全感的場合,如履薄冰。明明都知道要小心的,但那允許錯誤的縫隙,實在是太小太小了,讓人無法不失足。

他們說台北是一座令人傷心的城巿。以為自己在這座城巿裡,卻又好像不在這座城巿裡,他們說,住久了總會找到自己,踏著過往的足跡,看到的可能都只是幻影,所有的存在,不過是自己的想像,扮演一個自以為是的想像。你以為可以藉由過往的移動來取得參照,但在世界他處發生的一切,都和這裡無關。

他們說台北是一座令人傷心的城巿。一不小心就喝得太醉,以為美好正要開始的那一刻,就已經接近尾聲。在嘔吐的時候也抱頭痛哭,浪費太多時間在宿醉這件事情上。想看一部《星球大戰》之類互射飛彈的爽片,等到的卻是一部《2001太空漫游》,電影院太冷,脫掉放在一旁的外套又穿上。他們說你需要吃一些利他能,如果你需要,可以幫你弄到一些,讓你保持專注,想起那未完成的長篇小說,或是愛情。


他們說台北是一座令人傷心的城巿。不知道該不該撥這通電話,或傳一則短訊,或寫一封信,那會在什麼情況之下被讀到,自己又期望什麼,文字可以解決所有問題嗎?人生是不是總會遇到一座無法跨越的高牆。如果一早知道到最終一切都是徒勞無功,還有沒有開始,然后珍惜每一個甜美細節的勇氣,還會開始嗎?還是會轉身,選擇那個一早為自己預設好的框框裡。

他們說台北是一座令人傷心的城巿。或許因為這樣,問了太多別人的意見,問了太多關于台北。每個人眼裡看到的,每個人生命裡經歷到的台北都不同。如果有一天,我只是說如果,失去了來到這座城巿的理由,自己還會來到這裡嗎?離開這座城巿時,又會是很平靜,還是淚流滿面。

忽然好像想通,想清楚,想明白了一切,看見那所有顯示在背景裡的密碼。遇見是一種必然,分別是一種必然,成長是一種必然。台北夜裡的街總太暗,燈光下自己身后的影子總是模糊,看不清楚它要將自己帶去哪裡?是不是哪個,一不小心就留下回憶的街角。

他們說,台北是一座令人傷心的城巿。

林韋地在新加坡當醫生、“草根書室”董事,曾獲花蹤文學獎、大馬中文部落格祭最佳藝文部落格獎。出版文集《在第一本書之前》、《不可一世》、《于是》、《兩醫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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