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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雅蒙
江海明是學校的學長領袖，他身體高壯，坐在最后一排，左邊有一個空位，他知道今天有一位插班生會來。他隨口問右邊的王同學：“那位南方來的插班生還沒到嗎？”他發現左右前后的同學這時都轉頭看著他，有的還鬼祟地竊笑。王同學也笑，並說：“哦，你還沒看到他，他來了，但老師又叫了他去辦一些手續。”這時第一節有課的班主任進來，他身后跟著一名比他高的年輕學生……
如果不是過馬路時被車輛猛烈撞擊，五十多歲身體仍然壯健的江嬸，活個廿多卅年不是問題。躺在醫院急救室病床中，江嬸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她心裡焦急且懊悔，多年來藏在心裡的一件事，早就應該說出來，現在不知還有沒有機會說，這件事絕不能帶入棺材……
看到33歲的兒子江坤滿頭大汗趕到，她心裡一鬆，還有機會告訴兒子。她已經打好腹稿：亞坤，媽有件事一定要說出來，請你不要怪媽媽，是媽的錯，請你原諒媽媽。但江嬸聽到自己只是發出啞啞語不成調的聲音，她越發急了，她明白最后一口氣就要喘不過來了，一定要說出來，一定要說出來……她勉強發出幾個音：“海……海明有……”
江坤覺得自己明白媽媽要說的話，他安慰她：“媽，妳寬心，海明已經隨他媽媽趕來看妳。妳不必擔心，我會好好看著他，海明很懂事，以后會有出息的，媽妳放心走吧。”江坤進來時，醫生已經告訴他母親大限已到，媽媽顯然也明白她就要離開人世，心頭最牽掛的自然是長孫海明，她視這個長孫如命根。實齡7歲的海明今年二年級，從入學起成績就名列前茅，媽媽更是疼愛有加。
江嬸喘息更急，她的手緊抓著床單，不不，她不能把這麼重要的事帶到陰間……她更發急，喘不過氣來，兩眼翻白氣絕了。她心裡最后的念頭是：橫死是我的報應，我做了連畜生都不會做的事。
這時，7歲的江海明終于趕到醫院，他站在病室外看到婆婆平靜地躺在床上，她從來沒這樣安靜過。
轉眼8年過去了，香花鎮男子中學全校師生沒有不知道江海明這位品學兼優的高材生。他不滿16歲，今年是高四生，去年會考他獲得全鎮甚至全省最優秀的成績。
江海明不僅功課好，也是學校的體育健將，擅長短跑，喜歡打籃球，是校隊代表。他心智成熟，人家說高四是蜜月年，他反而心裡慼慼不樂。明年是高中畢業考試，日后自己的前途如何仍未有定數。考試成績大概不必擔心，只是自己將來能入一流大學繼續深造嗎？好幾位老師都說：如果我是你，就直接到外國留學。江海明何嘗不明白，只是自己的家境只是勉強的小康，父親江坤只是普通勞工，沒有能力供自己到外國求學。何況自己下面還有5個弟弟妹妹，而且僧多粥少的獎學金，是否能申請到仍是個未知數。
江海明是學校的學長領袖，每天早上要向訓導處交上報告，之后才匆匆趕到課室。他身體高壯，坐在最后一排，左邊有一個空位，他知道今天有一位插班生，雖然開學都快一個月了。他隨口問右邊的王同學：“那位南方來的插班生還沒到嗎？”他發現左右前后的同學這時都轉頭看著他，有的還鬼祟地竊笑。王同學也笑，並說：“哦，你還沒看到他，他來了，但老師又叫他去辦一些手續。”這時第一節有課的班主任進來，他身后跟著一名比他高的年輕學生。
班主任說：“這是我們的新同學黎山青……”班主任的眼神，不由自主射向江海明，全班同學也不約而同望著插班生黎山青，再看看江海明。江海明驚訝地呆住了，他終于明白同學們剛才古怪的眼神了。他望著黎山青，等于望著鏡子中的自己，這黎山青的容貌及身材，與自己一模一樣。
黎山青這時也看到與自己像一個餅印印出來的江海明，他也露出驚異表情。江海明定下神，以班長的身分歡迎新同學。黎山青就坐在江海明左邊，他是一個活潑少年，對江海明笑說：“我現在明白剛才同學看我的表情為什麼這樣古怪，我與你就像是雙胞胎兄弟。怎麼會這樣呢？我爸知道了一定非常吃驚。”
江海明也微笑：“我的父母應該也會一樣吃驚。”江海明心裡卻認為與黎山青的面貌酷似，只是一個巧合，自己並沒有雙生兄弟，而且從來沒聽親戚說過。自己住的貧民區，是不可能有秘密不被人發覺的。
江海明肯定自己是父母的親生骨肉，父母不可能向人領養孩子，父母也不可能把孩子送給別人撫養，不然家裡也不會有6個孩子。這只不過是天下無奇不有的事件之一，他不準備向父母提這件奇事。可能他心裡隱約不安，覺得最好不要去深究這件事。黎山青告訴他，他只向父親平淡地說：班上有個同學長得很像我。他沒有說十足像雙生兄弟。
黎山青也是籃球健將，江海明馬上招攬他入隊。剛好有一個校際比賽，江海明發現新來的黎山青是自己的最佳拍檔，兩人有神秘的心靈感應，一個眼神雙方互知心意，大獲全勝把對方殺個落花流水。黎山青的父親黎勝也來觀賽，黎勝忍不住好奇心盯著江海明說：“如果不是看球衣號碼，我還分不出你們誰是誰，連身材都幾乎一樣。”
兩名少年都不知道，在成年人黎勝的心裡，自己的兒子與另一個少年長得如此相似，可能不僅是巧合這樣簡單。一天，黎勝帶著黎山青登門拜訪江家。
大人要談話，江海明請黎山青到自己簡陋的小房間。黎山青說：“我爸認為我與你面貌如此相似，一定事出有因。”江海明說：“你認為我與你可能是雙胞胎兄弟？”黎山青說：“我與你連血型都一樣。”
在外面雜亂的客廳裡，江坤也吃驚黎山青如此酷似長子，他說：“我老婆是在家裡生產的，不可能是在醫院裡被掉包，況且那時我媽還在世，她看著我老婆生產，我老婆的確只生一個兒子呀！”
黎勝說：“我老婆生產的時候，我剛好還在海外工作，是孩子滿月時才回來。我老婆幾年后去世，她病了很久，從來沒說過兒子有什麼奇怪的身世。”
懷孕時肚子很大
一直在旁靜靜聆聽的坤嫂，這時說：“有一件事我一直沒說，是因為從來沒有懷疑。我記得生產時陣痛了很久，幾乎沒有體力了，只感覺到后來又有一陣陣痛，我完全半昏迷了。醒來時我問家婆，是不是我再生了一個？家婆說沒有，她說是我后來排出胞衣，我當然相信家婆的話。”她苦笑：“我懷孕時，肚子很大，可是海明出世時，體重不到五磅。”
兩個男人明白她的意思，黎勝說：“除非是雙生子，兩個加起來就不輕。”他說：“我與山青情如真父子，但我不逃避真實，如果山青有個兄弟也是好事。只是他怎麼會跑到我家，成為我的兒子？”
他說：“我過世的妻子身子一向不好，她在世時，對山青也一直冷冷淡淡。現在回想，可能她知道這個兒子不是她親生的，是抱養的，原本懷著的可能生下不久就夭折，她再抱一個回來養，因為醫生說過她不適合再生養孩子。”
江坤軟弱地說：“你是說，江家的孩子賣給你妻子，可是我媽媽在看著，她怎麼捨得把長孫賣給人？后來我再生五個，一次無心說這一個生出來就賣掉，還給她痛罵一頓。”
黎勝說：“我想弄清楚這個謎，現在可以驗血知道兩個的基因是不是雙胞胎。”江坤猶豫，坤嫂卻說：“好主意，我也想弄明白到底那次我生了一個還是雙胞胎。”
她繼續說：“黎兄，不管結果怎樣，山青還是你的兒子，我們絕不會與你爭，也沒有資格與你爭。你們父子情深，誰都看得出來。”
基因檢驗，江海明與黎山青果真是同卵雙胞胎。世間沒有秘密，江坤最后打聽到消息，原來母親臨終時是要向自己懺悔：我欠了賭債借了高利貸，那天放貸的人來催債，把后來生下的嬰兒搶走，他說會賣掉抵債。
一天，黎山青笑說：“兄弟，我爸說，他會支付你的費用，讓你跟我一塊去外國讀書。以后你要幫忙我寫論文喲！”江海明的心情時突然輕鬆了，他也笑說：“什麼兄弟，分明你應該叫我哥哥。你叫我哥哥，我才幫你寫論文。”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