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強：強人所欄——蘿蔔粄

我外婆超會弄菜粄、蘿蔔粄，因為覺得油膩，皮又太容易破，餡會漏到滿褲，同時也不愛沙葛和蝦米，我對這兩樣糕點並不特別喜愛。所以每每一做好，我都坐等舅姨表弟妹將粄分食一空后才出現，裝模作樣大讚好吃。

隨著外婆年紀漸長，腳骨乏力，推著四腳都套上襪子，減少摩擦的椅子，吱吱呀呀的推往廚房做粄。隨著外公去世，最愛吃她蘿蔔粄的頭號粉絲不在后，她做粄的次數越來越少，口味更難以捉摸，不是太鹹就是無味，但還是一如既往的被一掃而空，我又裝模作樣地說吃了。

后來她連摔兩次跤，從此告別廚房，每天看著美食節目，一路看一路說人家不會煮，下這麼多油放那麼少鹽。再后來，外婆精神也不濟了，看個電視也會睡著。最后那幾天，和她說話也時答時不答，幫她關掉電視機時，卻冷不防傳來：“不要關我的電視機！”

這是我聽過，她最后一句完整的句子，放棄無效治療，出院后的她判若兩人，連電視都不看了，兩眼直勾勾看著天花板，不時叫我們孫輩沒聽過，那些當年看過她做菜粄的先人名字，還朝我們看不到的人揮手打招呼。

外婆走后，出殯前的早上，我夢見她在廚房弄菜粄，just like the old days。我伸手拿起一塊就咬，醒來時才發現是枕頭，早已浸透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