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导:覃小萍 摄影:张智玟
致家:
“人类是蛮幸运的,因为可以跟自己上一代、下一代有蛮多相处的时候,能有互相支持、互相学习和教育的时间。”
2017年发行专辑《家III》,罗大佑曾说:一个人的一生会有3个家。第一个家,是父母给我们的家。第二个家,是我们自己出外去追寻的那个家。第三个家,是自己终于成立的家。
他说“家”在每个年龄、每个人生阶段,其实都有不一样的定义。
“我觉得家比较复杂一点的是,你想成家却没有成,因为人很难保证自己成家以后不会离婚、不会出现状况!当有孩子生出来了以后,它在一个状态里面就比较稳定,所以家的追求过程还蛮复杂的。”
家,蕴含着我们跟父母的关系、我们跟子女的关系。“我们有一天离开父母家,找女朋友、然后失恋,慢慢经过这样的演化有自己的家庭。但是我们人类还蛮幸运,可以跟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子女在一起蛮长的时间,有些家庭甚至是三代、四代同堂。
你看鸟就不是了。小鸟翅膀长硬了,一飞出去就永远飞出去,它几乎都没有什么时间是跟父母在一起…想起来蛮sad的,公鸟和母鸟花费了很多时间和力气保护小鸟,可是小鸟一飞出去就真的‘我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
致女儿:
“我一定会让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罗大佑说,他这辈子有几个算是勇敢的决定:一个是决定要做音乐,一个是完全不做其他事情只做音乐,第三个是生个小孩子。
听他说起8年前罗太太怀孕时候的情景,那种祥和的语调和神情,完全让人联想不到,眼前的罗大佑确实是36年前那个一头卷发、穿黑衣戴墨镜,唱《之乎者也》的罗大佑!
“我和太太是在我们决定生个小朋友以后才结婚的嘛!是我太太提到的(生小孩),嗯,好像最近没有像以前那么反对了,(以前不喜欢小朋友?)不是不喜欢,而是我根本觉得时间还没到,要去创作都没有时间了,哪有时间去应付小朋友那么麻烦的事情?!
后来觉得时机已经到了,人也比较有耐性了,旁边好像已经没有人的年纪比我更大了,再不做好像已经来不及,好啦就试试看,就做成了!
我太太怀孕的时候,我觉得我的灵魂和自己的身体是分开的,差不多有几个月的时间,人很难focus,一直觉得自己的灵魂一直跑出去…
这个讲起好像有点玄,自己好像要变成两个人,自己要分出去变成另一个生命出来,然后你不知道这个决定对不对,这个人出来怎么办?
从11年12月一直到12年4月,大概4、5个月的事情,我整个人都是彷徨。我在北京过年的那种天气,大概零下15度,我洗冷水澡让自己清醒一点,一直到小孩子出生为止…”
他为女儿写了《童话爱情》,把对女儿的爱、叮嘱都写进歌中,也为自己和女儿都先打了预防针──往事 生来道不平 告别要出行 挥别是亲情;有朝 沉默是我 幸福的是你 送走的前世来自那童话爱情。
“我一定会让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因为我父母对我也没有太限制。我觉得我是会给我儿女很多自由空间,让他们自己决定吧!总有一天我们会死掉啦,她得走完那条路啊,我们怎么帮她走?她也有该走的路啊!
致创作:
“创作其实是很违反伦理!”
罗大佑从台北出走,把“家”搬到纽约、香港、北京。他说游走在各个异乡的旅程,其实都带着一颗流浪的心。
“我刚到香港时候,第一个想法是想证明自己在一个陌生的环境,能否跟这些陌生人竞争,又或者在这个陌生环境里面找到自己的位子,证明自己的存在。
这个本质跟我家里的东西不一样。这个本质是比较音乐性。这个东西其实跟家庭是违背的。你越找这个东西你越会离开家里。不过创作其实是很违反伦理的啦!
像徐克、杜琪峰很喜欢拍电影,或者哪个小说家想写一部伟大的小说,他们家里人都很难反应、躇踌的啦!”
他笑说自己从医生转做音乐,跟家里搞了10年革命。笑问他若真的不选音乐,他当时会有怎样的出路?
“在那个时候我有可能就做医生了。如果我做医生的话,我不会是一个很开心的医生!”他呵呵笑答。
“我家里都是医生,我哥哥也是医生,姐姐是药剂师,所以我就觉得我做一个再好的医生,好像也很难比我哥哥更好,或是比我爸爸更好。但是我觉得我做音乐好像至少会比他们好,而且比我看到做音乐的人,我好像可以更投入!”
虽然放弃了当医生,可是罗大佑没有放弃“拯救生命”的由衷。
“音乐可以讲很多有关生命、人性的讯息,虽不是救人一命,却用另外一种角度讲人的生命。以我小时候听音乐的经验,好像有音乐在,心里面会比较安定;我们好像听了一些好的歌,对生命就更有信心;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们觉得歌是可以让人的悲伤情绪得到安抚。
所以开始对做音乐有信心,跟一些人做一些好的音乐,也可以让别人生命过得好一点!”
致青春:
“人,要包容自己的缺点。”
走过懵懂的年少,走过叛逆的成长,走过自我放逐的日子,罗大佑也曾有过不少后悔的事与物。
“可是到最后我们必须要告诉自己,这条路是自己走过来的,它其实有些不尽如意的地方,你也必须要take it、要包容它,使它成为你的一部分。”
他笑说自己也写过一些令政治人物不高兴的歌,“哪也没办法,可是我不能说这个东西我真的会反悔啦!人都一定会有缺点嘛,你不包容你的缺点,你怎么去做一个人呢?你不能全都是优点啊!”
他感慨的表示,年轻时候即使女朋友比较多、失恋,或者做的工作没那么好都必须包容。
“在年轻的时候或者整个(人生)路途里面,自己所有的这些事情,好的你必须包容,坏的你也都心须包容;人家讲你坏的地方也要接受,因为你写的歌曲不可能让大家都这么开心嘛!
但是这个才是你所有的人生啊!我的缺点可能就是你的优点,你的优点可能就是我的缺点。这就为什么我们可以在这个世界上一起活着的原因啊!
所以青春没有办法后悔,最重要是你活过青春的时候,你用你的热情走过那时间,你挺过来了。”
致过去:
所谓的青春,热情和勇气的能量是最大的。
学医的罗大佑属理性,做音乐的罗大佑属感性。他笑说:“我承认我是一个矛盾的混合体,但不能怪我,我爸爸妈妈生我出来的!”
理性与感性虽产生了令他困扰的矛盾,但这种矛盾也对他在创作上有所帮助。
“我觉得矛盾是我创作的时候蛮重要的东西,矛盾让我变得不那么主观,把很多东西的可能性都写到歌里面。(会更难做决定?)会,但是最后要做决定的时候还是得做决定,可能拖拖拉拉、搞得那么久之后,做出来的决定会比较好一点!”
假设性问大佑哥,如果有机会重回过去,他会想回到哪一段时间?
“我希望可以回到大学毕业以后,然后自己还不是很sure我到底能不能在音乐界上面可以占一席之地的那段时间。这段时间应该是我大学毕业前后吧,是最彷徨、最不知道的……
因为越彷徨表示这个事就越大、你的可能性就越大,而且没有所谓的真正成功在你前面,所以你对生命的想像最多,我觉得在这个时候人是最有勇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