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冷言冷语、流言蜚语,如冷箭、冷雨一般射向人心。”
师生恋有违常伦,逾越肉身关系,更可能触及刑事责任。然而,电影《热带雨》令人看到不只是师生恋的禁忌,而是中文在新加坡的尬尴处境。
阿玲在中学教中文,完全不受重视,学校强调的是英文理数,再来是科学,中文似乎是可有可无的地位,学生在中文考卷填上英文名字,都不觉惭愧,阿玲呼吁学生:“能不能尊重一下中文!”
学生如此,校方也如此,阿玲家中有事不来上课,校方索性在中文课时段请数学老师来补课,以应付即将来临的升学考!
这就是阿玲面对的清清冷冷的际遇,她愿意留下来为中文成绩太差的学生补习,但没人在乎她的热心。婚姻也是如此,阿玲一直想要有孩子,年纪大了,心着急,不惜忍痛施打排卵针,但先生全然放弃,似乎也放弃了婚姻,连配合都懒,阿玲只能使用冷涷精子做受孕手术。
阿玲尚要照顾中风、不能言语、半瘫痪的家公。
电影《热带雨》就像季候风来了,午后括起的热带雨,带来的不是凉意,而是一种灰濛濛的感觉,宛如现实中冷漠的颜色。电影锁定3个角色,赋予灵魂,其余人马都如城市背景,一片模糊的灰冷、疏离。阿玲这角色,总是风吹雨打,逆来顺受;家公这角色,中风,不能言语,不能自理,连腹泻都需要媳妇帮忙擦屁股,但他有一种超越语言的象征,心中仍有一分对人的关怀。
中学生伟伦中文不好,但他还有心学中文,理由蛮实际,他父亲交代,不学好中文,将来如何和中国人做生意;当洋人都留意到这趋向而学中文时,为何源自同个血脉的民族反而忽视这问题。
当然,伟伦爱中文,另一原因,是他对阿玲有莫名的好感。父母常不在家,伟伦自己似乎也是被遗忘的人,总会不经意留意到老师阿玲那同样孤寂的背影。再来,青春期贺尔蒙作祟,阿玲成了他情感的寄托,也是情欲的反射。
阿玲知道丈夫出轨,帮家公清理身体后不禁落泪,家公见了,咿咿呀呀对媳妇用眼神指向房里那个挂着“笑”字的字画,一张哭脸一个笑字,这家显得出奇清冷。
伟伦在阿玲家学中文,有个字不懂写,填下汉字拼音,一旁坐轮椅的家公吃力地用手指在伟伦手臂上写下笔划,是个“帮”字,若老一辈懂中文走了,识中文的年轻一辈会有几人。
中文的窘境,禁忌的师生恋,加上时间设在大马政治阴晦不昧、街头示威的时代,不论是外围,还是小家庭情景,电影都锁在哀愁情绪中。
青春期的男生不知自己犯上什么大忌,却令老师陷困两难苦境,为师者只能快刀斩乱麻,雨中伟伦爆哭,阿玲只能安慰他说:“以后就会习惯了。”
人在成长中,怎不会遇上几桩苦难或伤心事,不是成长后,就不会遇着苦难或伤心事,而是习惯了,或麻木了。
新加坡年轻导演陈哲艺的《热带雨》,比起之前的作品《爸妈不在家》更内敛了,将冷言冷语、流言蜚语,如冷箭、冷雨一般射向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