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旅客都汇集在敦煌,无不是为了这里的两大世界奇观:月牙泉和莫高窟。
进入敦煌,我们正式踏上了古丝绸之路的遗址,那条两千多年前由长安通往西域的文明走廊,正以今时今日之姿在我们眼前慢慢展演。
我望着车窗外一片接一片的大漠风情,难以想像当年无论是骑马奔腾的骁勇军队,还是鞭策骆驼的各国商贾,穿越这片荒莽风沙时怀抱的决心与意志。
车子一开进敦煌市区,我们立即感觉到这里和先前我们经过的其他城市有着明显不同的氛围。
尽管周遭仍是以土褐色为主调的沙漠地貌,高耸的沙山远远可见,但是马路平顺宽敞,市街干净齐整,呈井字形规划发展的城市格局井井有条,市区繁华热络,路上车水马龙,人潮汹涌,看得出许多穿梭其中的人们都是衣着光鲜的观光客,还有自西宁启程以后我就一直没遇过的金发碧眼背包客。
观光聚拢文明沙漠竖立城市
从我们车前的挡风玻璃看出去,不远处的沙山巍峨矗立在城市建筑群后头,一种奇异迷幻的海市蜃楼感,仿佛是在频频提醒着被眼下密集文明痕迹勾住目光的我们置身沙漠的事实。
这么多的旅客都汇集在敦煌,无不是为了这里的两大世界奇观:月牙泉和莫高窟。
敦煌,敦者,大也;煌者,盛也。自古以来,敦煌作为一座文化古都,不仅是丝绸之路的咽喉,也是今日中国西北交通要道的枢纽。因历史赋予的响亮名号,敦煌注定成为一枚万众瞩目的文化符号,在荒荒寂寂的戈壁大漠上烘托出人们思古想象的灿美绿洲。
从大柴旦一路奔赴敦煌路远迢迢,等到我们买票进入鸣沙山月牙泉景区时,天色已经向晚,太阳逐渐朝沙丘后方下降,却刚好为我们眼前的遍地黄沙染上一袭温润的色泽。旁边的双峰骆驼阵队在这个淡季业务清寡,大多安静地伏在地上,形成一幅不输鸣沙山的起伏丘峦轮廓。
一步步踩进细软沙地,朝着隐没在沙山后方的月牙泉走去,偶有载着观光客的骆驼队伍从我们身旁行经而过,当年的丝路骆驼商旅到了今天成为备受欢迎的骑乘体验。我想起在北印度斋沙默尔(Jaisalmer)那次骑骆驼进沙漠的经验,相较之下,敦煌确实大漠连连,沙山壮阔,随着地势攀升陡降,视野时而拔地而起,时而居高临下。
沙漠中一弯新月登高眺望月牙泉
因为是国家5A级景区,鸣沙山的硬体设备丝毫不马虎,即使是行云流水的沙质地面也盖起了电瓶车行走的车道、人行步道、仍在施工的各种景区设施、入口处的巨大牌坊等,而所有人慕名向往的月牙泉则被精细地圈在围栏里,静躺在两座沙山的怀抱中。
月牙泉古称“沙井”、“药泉”、“渥洼池”,位于敦煌市西南5公里处,被誉为中国“塞外风光之一绝”,自汉唐就是游览胜地,为之吟诵的诗词歌赋不计其数。
史载汉武帝于此见到一只野马从沙岭之巅飞驰而去,成为“天马行空”的由来,《汉书》中也有“马生渥洼水中”一段,为沙漠中不覆灭的泉水增添了一抹缥缈却活灵的传奇色彩。
为了一睹月牙泉的形貌精髓,我们随同人群往沙山顶峰爬去。
沙地在脚下软泻如水,越用力越深陷,于是只得放轻每一步子,走在平地时还能轻巧漫步,一旦开始攀附陡斜的沙山便不得不加重脚力,所幸景区设置了一排钢绳梯,让观光客得以逐步踩踏着梯阶上移,省下和游沙作对的力气。
人群中可见身着汉唐古装的游客,手持宝剑,头戴斗笠,薄衫下摆随风摇曳,在辽阔的沙地上搬演一场刀光剑影的比划,配以飞沙走石,黄土遮天,一跃一甩都豪气干云,红裙女子则用一颦一笑试图还魂古代仕女的巧笑倩兮。
从制高点鸟瞰底下的月牙泉,才明白“月牙”之名所言不虚,在茫茫大地上如一弯新月,透着翡翠琉璃的光辉,又像一把刀刃,闪着清冷孤傲的锋芒。
旅人寄情挽留历史幽影
俯视泉水,就像贾平凹在<敦煌沙山记>里形容的:“登至山巅,始知沙山之背如刀如刃,赤足不能稳站,而山下泉水,中间的深绿,四边浅绿,深绿绿得庄重的好,浅绿绿得鲜活的好。四周群山倒影又看得十分明白,疑心山有多高,水有多深,那水面就是分界线,似乎山是有根在水,山有多高,根也便有多长。”
千百年来风吹沙舞,那一潭月牙泉始终明净碧清,非但没有因为漫沙流动而被埋没,也不因地处干旱大漠而涸竭见底,直到70年代当地进行了大规模的开垦种植,导致泉水水位骤降,敦煌市采取了一系列应急措施,回灌河水补充水位,才维持住了月牙泉的往昔丰采。
因此,若要严格说起来,我们今日所见的月牙泉早已不是穿越千年的那一池自然丰泉,而是后天人为努力“挽留”的历史幽影。
头顶的天空被越来越厚的夜纱垂罩,我们仍伫立在沙巅处。当右手边的敦煌市亮起第一盏街灯时,我们脚下的月牙泉也突然披上五光十色的灯彩,在黑暗的沙丘中央突刺眼球。这时的我更加确认了一点:月牙泉的优美古韵或终成过去,或封存在那些诗句文章里。
我们到此,也许更多的是想借景抒情,睹物思忧,套用旅人的眼光把自己的什么情怀寄托在她身上,尽管她早已肩负沉沉。
文字:颜书韵
摄影:WeiZeng Loo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