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来到最后,李欣怡笑着说,曾经在拍大合照时,有位新同事遮挡到了她的耳朵,因这不足挂齿的事竟害怕了好几个月!在脱口秀演员、电台DJ、主持人等的光环照射下,李欣怡一贯以她爽直形象出现在人前,因而才会有“很多人说李欣怡不太友善,很彪悍!”的说法。然而,真实的李欣怡放下麦克风,走出人群,俨然就像她在新书里所写的:“这几年,我才认清自己是内向人的事实。”不再像以往那般,当一个被保护的艺人之后,今天的她穿着一件白色上衣,谈吐间常微笑、沉着,仿佛一个容易靠近且毫无距离感的邻家大姐姐……
二月是农历新年季节,人人回家相聚,长辈亲戚间必不可少的话题:“几时要结婚啊?”
李欣怡幽默地说:“我的妈妈催婚已到了可以接受我未婚先孕的阶段!”然而,人们在意长辈催婚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尤其女生,欣怡说:“是因为我们也在焦虑。”才会在催婚这个举动上越来越抗拒。
“可是当你已全盘接受人生的样貌不一定需要经历婚姻,未必要有另外一半,就能以幽默方式去对待。”
无论如何,所有的关心都是来自长辈的好意,也是过节团聚间话题之一。尤其当自己越来越大,她也会时刻提醒自己,切忌成为晚辈眼中的那个角色。
农历新年对李欣怡来说,除了是张灯结彩的喜庆节日,也是他们家里重要的日子,因为父亲的生日就落在除夕。
父亲名叫“欢年”,每年在新春帮父亲庆祝生日也成了家中传统。即使如今父亲已离世,但在除夕夜家人围聚吃团圆饭之外,生日蛋糕也是桌上不可少的甜品。这便是家人对父亲的另一种想念。
说起家人,李欣怡脸上难免流露出温馨之感。与亲人的关系与相处之道,往往也是人一生中难以和解的命题,尤其关系越发亲密,便会把自己最不耐烦的那一面展露他们。在这段关系里,“我们会视为理所当然”但老人家也需要被哄,因此她常对哥哥说:“为何不试试用你泡妞的方法哄妈妈?”
追根究底书写才是归宿
李欣怡兼具主持人、脱口秀演员、填词人、电台DJ、歌手、艺人、企业家等多重身分,这也是一般才华洋溢的人所面对的困扰:身分失焦。但问及如果今天褪下层层厚重外衣,你希望自己的内核是什么?出乎意料的,李欣怡笃定地说:“如果有机会活到老,我都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我希望是保持(书)写。”
“人越大,会发现钱真的不是最重要的,生命价值在于如何让自己的存在变得更有意义。”恰好,文字能完整地满足这个需求。对李欣怡而言,文字是个充满想像空间的载体,它的魅力在于不把事情说死,不同于脱口秀表演把内容直接灌输给观众,相反读者能在阅读过程中,创造不同的诠释空间,赋予它们全新意义。
在去年12月,李欣怡新书《得到,从失去开始》正式上架。Gain by Losing,这是足以总结她疫情两年来所有感受的一句话。
这两年,疫情阴霾遍布全球,演艺圈更是备受打击的行业之一。原本签了约的舞台表演、脱口秀都因疫情而取消。
虽然与其他行业相比,艺人还不至于完全没有出路,尽管表面上看起来没怎么样,精神上却缺少了从观众互动而获得的根本能量。对总结自己疫情生活的李欣怡来说,她发现这个能量的重要性才恍然晓得“不失去,并不会知道原来对自己那么重要”。
这是对热爱舞台的她,第一个从失去中的所得。
李欣怡在开始动笔书写《得到,从失去开始》之际,已是疫情复苏阶段。书写过程给了她一个机会收拾自己,整装待发以迎接新常态的日子。然而,恢复总需要许多力气积淀,只有身边的人相互鼓励、提醒,才能走得比较轻松。
学会放手才能获得
谈及“放手”,相信是许多人都面临的难题之一。生活中总有大大小小要去思考“我是不是真的该放手了?”的时刻,无论关系也好,事业也罢。这也是“得到,从失去开始”的另一个层次。
然而,总会看到许多人没有抉择的勇气与智慧,似乎恐惧着失去以后便会永远一无所得。李欣怡谈到这个问题时,目光坚定并举出了一个例子:“有些朋友的约会你不太想要去,但有些不管是出来干什么,都会迫不及待出门!”因为你清楚知道,有些人总在不同程度地耗损自己。
每个人的时间都只有那么多,只有懂得拒绝才能过上属于自己的人生。她说:“一旦有耗损感就应该停止。”
关系以外,选择做什么,不做什么也是需要放手的底气。“当我完成这件事的满足感,少于我所付出的力气,我便知道,这件事不该再继续下去。”
关于放手经历,最切身的莫过于两年前李欣怡毅然与服务了十几年的电台告别,这也是她人生中做过最勇敢的决定。离开电台,意味着要与这十几年DJ的光环告别,在外创业闯荡,一切重新出发。
脱离舒适圈后最大的改变是什么?李欣怡不假思索地回答:“让我变得谦卑。”人在一个环境待久了,变得熟悉了,便会容易膨胀与自满。走出金光闪闪的舒适圈以后,外面的世界荆棘满布,而与挑战奋身抗衡时,才能真切感觉到世界究竟有多大。
在这个陌生又广袤的世界里,自然有许多新挑战等待迎接。李欣怡喜欢与自己比较,她说:“曾经,我觉得写一本书是很难的事情,但只要花心思与时间就写到了;我也曾经觉得,写剧本是很难的事情,我也做到了!”她调皮地为每样事情的难度比拟着手势并笑着说:“如果脱口秀在这个高度,那创业的难度就已经到天花板了!”
“因为它涉及这个世界上最难的元素,那就是人。”不管是公司里的员工或是创意、创作者的构成都需要人。而这相较管理产品更为困难,因为人有复杂的感官情绪、脾性、原则需要兼顾。李欣怡也曾思考“那与人相处时要做一个面面俱到的人吗?”她坦言,自己也有棱角,因此要如何保持自己棱角的同时,与对方合作并能达到相互尊重,这便是她脱离舒适圈最大的获得。
自己为自己负责就好
“我是不是这一辈子都这样了?”许多人以为中年危机是属于男性的灰色中年,但女性的中年危机比男性更为直观。先不把它归类得那么复杂,简单来说的焦虑——对生活的无助感、没法改变现状的无力感,其实无论男女都会滋生,只是早晚的事。
跨越三十岁的李欣怡,有过一次较明显的焦虑,即“我这一辈子是不是就这样了?”这也是当时仍在舒适圈里的她对自己的叩问——似乎手握一份让人称羡的工作,被人喜欢,但退一步来看又总有无法被满足的需求。她总会敲敲自己问:还能嫌吗?似乎已经得到比他人更多的机会与资源……于是在这样反覆的思索中,她抛给自己这个问题,直到现在她释然地笑着说,如果有机会回到过去找回三十岁的李欣怡,她会回答:“是哦没错,一辈子都会这样。”
“这样”并非是一直都停留在某个阶段无法往前走,而是这个困扰永远会像影子那般跟随着你。因为人活着,总是无法停止观望他人,但永远会有比自己更好,或更糟的人。
“人这一辈子,好像都在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于是要突破焦虑,必须得先意识到,这即是人生的常态。关于焦虑,仿佛已然变成这个年代的代名词,恍若一张隐形巨网,众多中青年走在人生轨道时也会无意踏入陷阱中。李欣怡观察到一个现象——是因为年轻人选择变多了。
好比大学毕业后要如何选择去路?找工作早已不是唯一选项。尤其是这个年代,有太多比安分打工更有可能致富的管道,如创业、投资虚拟货币、当自由业者……也正是选择的多样化,让年轻人内心的声音越来越弱,且难以判断目前决定的对错,导致刚出社会的年轻人容易迷茫,继而感到焦虑。
“内在的想法不够笃定,外在太吵闹了,再加上机会变多。”李欣怡这般总结。即使来到她这个年龄,焦虑依然存在,唯视乎个人有没有能力去抗衡脱离舒适圈的恐惧,并勇敢做决定。
很多年前网络便有一句很流行的话:“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李欣怡率真地调侃:“我为什么要跪着?我就好好走完不行吗?”她说:“人生没有选择是不可以弥补与回头的,关键是你的意愿,还有一旦下定决心就不要怨,要退缩也没关系,只要自己为自己负责就好!”
给年轻女生的建议
约翰伯格在《观看的方式》一书里面就有提到,女性的社会存在与风度来自于男性的注视。因此无可厚非的,女性比起男性,总会更在意别人的眼光。
李欣怡便说:“女生要多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而不是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而稍微动摇,或影响情绪。”当外在的声音越来越喧闹与躁动,可以尝试“用接纳的态度收取外在的意见,而不需要每一个都往心里去。”
其实道理大家不一定不懂,只是真正实践起来,又是另一回事,李欣怡用BUG来形容。当更坚定地守护自己内心的声音之后,对自己的意见便能更勇敢,且不需刻意去讨好每个人。
“女生最厉害的武器是以柔克刚,也正因这样的柔软,才能真正做成大事。”
柔软与坚硬,往往是退一步的事情,自卑与自大亦是。最后,李欣怡像是对多年前的自己说着那样,给了年轻女生这样一句话:“永远不要小看自己也不要因为自卑,觉得自己不如人,而显得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