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世界知名朝圣之路,也是列入世界遗产的公路,更是全球许多徒步旅行家一生必走一次的路。今年四月底,大马女子郑佩棋背上6公斤行囊飞赴法国、走上这条西班牙朝圣之路,全周无休走了31天、779公里路 ,一路上翻山越岭、穿越大城小镇、途经旷野麦田;遇见同一天生日的长者、硬朗的八十耄耋步行者、互相照应的大哥等形形色色朝圣者与健行者,更重要的是,弄清楚生命中所需的答案,而做了所要的决定。她虽长得娇小,但拥有巨大能量。
那年18岁的她负笈台湾升造,于2016年到西班牙当交换学生时,听见有人(友人)分享走朝圣之路的最后100公里,而后来30 岁的她,用了31天、走了漫长的779公里路。
“当时就觉得很酷,虽然没有打算去走,但也希望将来有一天可以做这件事。”当她再次返回台北,开始踏入职场后,有一回受邀去参加一个聚会,“我发现参加者都走过朝圣之路。”
“我是唯一不曾走过的人。”碍于正为事业打拼,她暗下决定有朝一日一定去,往后日子里,她开始热衷于登山活动,迄今,攀登台湾卅多座海拔逾3000公尺高山,“最高是玉山。”
这些登山经验让她对自身体力与装备建立起信心,“听了许多人叙述朝圣之路故事,我在等一个时机出发。”直至去年终得永久居留证,也将在今年踏入三十而立之年,她想让自己休息一下。
“好像也可以做一些不一样的事情,所以决定启程。”朝圣之路的终点设于西班牙西北部的圣地牙哥德孔波斯特拉(Santiago de Compostela,意即:繁星原野的圣地亚哥)。
“它的起点可以有很多地方,当今最为人所知的有5条路线,从欧洲各地而来的朝圣者先后走出法国之路、北方之路 、银之路 、葡萄牙之路和原始之路等。”
她说,对欧洲人来讲,即便是从自己的家出发,它都算是一条朝圣之路,而她最终选择最多人走过的法国之路,“不论是资料抑或资源,法国之路最多,也不必做太多功课。”
“第一次走就挑选简单一点的路线吧!”这段长征路她渴望一个人走,“在台湾已经习惯一个人行动,偌大城里独自吃饭、看电影、观演唱会、旅行,出远门也就不是什么勇敢的事。”
“如此一来,我就可以自行决定每日步行里数、出发与抵达时间等细节,也免除旅伴走不动,该怎么办的突发困扰。”人生有些事情就是得独自且独立完成,只为对自己的灵魂深处负责。
6公斤背包有哪些装备?
“朝圣之路出发旺季是每年5到9月的夏天,可当地天气颇热;秋天予人秋高气爽之感,但景色让人感觉萧瑟,且可能遇上大雨。” 郑佩棋认为,最佳出发时间是四五月间的春天。
“此季节天气相对稳定,沿途景致更丰富。”于是,今年4月25日她飞往法国巴黎再转机到西南部城市比亚希兹(Biarritz ),随后乘搭共乘前往圣让皮耶德波尔(Saint-Jean-Pied-de-Port)。
“这小市镇只有两条街道,但聚集了蜂涌而至的世界各地朝圣者或健行者,此处设有朝圣者办事处,朝圣者可前往索取资料并向官方单位登记作统计,还可得到一本护照以在沿途盖章。”
由于决心背着行囊走全程,包包里该装些什么很重要,“我带了三套衣裤,两套作白日轮替更换,一套当作睡衣,当中有短袖衣与短裤,长袖衣则保暖且快速排汗的羊毛衣。”
“西班牙日夜温差极大,因此,备了防晒衣、化纤外套及雨衣;墨镜、帽子和折叠式登山杖是必须,我还随身携带头灯、按摩球、脸部防晒液及睡袋,其他则看个人需要。”
“整个背包重约6公斤。”一切装备清点妥当,获充分休息后,在小镇过了两夜,她才穿着长袖衣与短裤正式出发, “什么都不懂、不知道就上路啰!非常期待!”
首日翻山喜遇亚洲人
第一天,郑佩棋就从法国跨境到西班牙,跟其他朝圣者与健行者一样,他们需要翻越法国与西班牙天然国界─ 庇里牛斯山(Pyrenees) ,“爬升到海拔1368公尺左右的高度。”
虽然全程有登山步道让人或骑脚车人士共用,但她说道,上上下下的山路,对未有爬山经验的人而言会是个挑战,“首天路程比较困难,加上听闻山上天气不稳定,一周前才下雪呐。”
既来之则安之,那一天恰恰天气晴朗,她见到了丰富的法国地景与风貌,翻越庇里牛斯山所见的草原、山峦、树林、成群牛羊以及乡间景色在在让她难忘,“全程之中,这段路最好玩。”
走在路上总会有同行的其他朝圣者先后来搭讪,“大家都会作自我介绍,然后就会问是否独自上路,又或者为何而来,诸如此类的问题。”当中,她遇到后来成为其旅伴的新加坡人。
“路上亚洲人脸孔不多,即便有也以韩国人为主,但凡遇见亚洲人都会趋前结识。初时,我以为他是韩国人,他又以为我是日本人,当获悉咱俩来自马、新后,顿时亲切感油然而生。”
纵使两人步行速度与里数不一,但需要时都会相互照应,“第一天得走25公里,约莫7小时才抵达下榻地点,那是由修道院改造而成的庇护所。”她总结出发日行程较难、较累。
沿途庇护所留宿
朝圣之路沿路设有许多让朝圣者下榻过夜的地方,这些落脚处他们称之为“庇护所”,当中有官方也有私立,“官方的价格大约是8到12欧元,私立的价格可能到20欧元。”
她说,庇护所内设有双层床架,对方会提供一次性床单与枕头袋,另外设有共用厕所,而官方与私立庇护所区别在于,前者的一室可能容纳30个床位,后者的床位较少且住宿品质较好。
“首晚住的庇护所是个大的修道院,可容纳250人左右,每个寝室有4个双层床架,共用浴室男女分开,陈设虽简约,但设备完善,且所有东西都很新颖。”
“我是事先预订床位,但碍于同一时间入住人数太多,以致等了两个多小时才轮到办理入住手续。”在住宿这件事上,不同人有不同处理方式,庇护所人员都会尽量提供协助。
“那位初识新加坡大哥未有事先预订床位,当他尝试来这里碰运气却没有着落,直等到被人载到6公里以外庇护所下榻。”她说,若是不想等的人可自己继续往前行,找下一站的庇护所。
随性的她为了弹性处理每日行程与体力负荷度,除了首个晚上事先预定庇护所之外,她在剩余的天数都是见机行事,“不过,疫情之后,朝圣人数骤增,一路上会出现抢住宿情况。”
朝圣者晚餐丰富便宜
“第一晚入住的庇护所内设有餐厅,下榻者可在那里用晚膳。”郑佩棋指出,餐厅提供朝圣者的晚餐餐单,供应完整的前菜、主菜、甜点和一支红酒,“一餐大概13欧元。”
除了庇护所的餐厅,她表示路上穿过小镇都有餐厅与市集,沿途亦可补充饮用水,所以,食物与饮料无需带多,“也有17公里路程都没有小镇,那就得做好补充。”
“通常,早餐的分量大,我都会把它分成两份,一份留给午餐。”另外,她以过来人身分分享道行囊里不妨带巧克力或坚果类补充热量,也需要备些面包。
“许多时候会在下午2时办理入住手续,之后洗刷和整理床单,弄到来已是下午3时,而西班牙有个惯例,下午3时至5时是午休时间,小镇商店会关闭,那时要找吃都难。”
“朝圣者晚餐要等到傍晚6时才开始供应。”除了庇护所,她也下榻过以乐捐式经营的住宿。
“这类住宿不是每个小镇都有,我其中3晚是住在教堂改造而成的乐捐式住宿,一间房间可能容纳最多30人,而最特别的是晚餐时间,一群人之中要有数个志愿者挺身准备晚餐。”
“大家在用餐前,一起祷告和唱歌,然后一块开动,晚上还会有分享时间。”她说,选择这类住宿的朝圣者,多半都是乐于交流与分享,“ 翌日的早餐也是随喜乐捐。”
黄箭头指引不怕迷路
首日在庇护所临睡前,虽然身体觉累,但郑佩棋的内心知道踏实走在路上了,“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不同的人都为了同一个目的前进,心情蛮兴奋。”
由于翌日住宿未预订,她心里盘算隔天出发时间与路程,“是否要提早出发到官方指定小镇呢?”她说,官方附有每天路程、里数与目的地的建议,“他们建议的点是较大的城镇。”
“这些地点住宿选择与容纳人数较多。”她说,第一周她都走在官方的点上,而每个早上都是出发天,“不曾休息过一天。”通常,她选择天亮后早上六七时出发,最迟走到下午4 时。
这除了是应对一天颇大的温差,最低温度是1°C,最高则是20°C;同时,她也不想摸黑出发与抵达,“独行者还是要注意安全。”
至于日程里数,她说,走过最短里数是20公里/天,最长则是36公里/天,“有一天找不到住宿,只好多走6里才到下个住宿点。”这一路,除了翻山还走在大马路与乡间小路上。
“路上不必怕迷路。”她指出,若是偏离路线,可通过官方路线应用程式查询,“不过,沿途道路、柱子、房子等地都有黄箭头指引,就算不看地图,也可以跟着人群。”
她说,每段路程多半会出现人群,但她也试过15公里路都不见人影,“若是第二天可能会害怕,我遇上无人情况是在第二、三周,心态上还好。”
有态度有精神防散漫
一个人横跨大小城镇,面对起伏不定地形,心情难免会波动,“最大的心情转折落在第八天。”她说,那是从布尔戈斯(Burgos)通往莱昂(Leon)的路程,距离目的地300公里。
“那里有一段长约180公里的梅塞塔高原(Meseta Central),眼前出现截然不同的,一望无际山谷旷野还有绿油油麦田景致,跟之前山脉路程非常不一样。”
“这段路大概要走七八天,有些人会选择跳过此地,因为觉得长时间在走平路很无聊。”不过,这里有好几段路是她喜欢的路线,“由于路线颇长,还是得注意出现偷懒心态。”
“那颗散漫的心可能会盘算晚一点上路,走到下午2时发现还有数公里要走,整个人又会变得暴躁起来。”无论出现哪种情况,她坚决不舍徒步而取搭计程车或公车。
她有感而言道,这种旅行别之视为观光,而是一种强调有态度、有精神的行旅,“若非如此,可能轻易找理由半途而弃,转搭乘公共交通。”这也是她的肺腑之言。
除此之外,她也一定背着行囊上路,“其实,朝圣者早上退床位后,可以利用托运服务把行囊运往下个庇护所,一个行李的费用是7欧元,大部分中老年人都会这么做,以便轻装上路。”
抵达终点即回到原点
这一路上看的不只是风景路,更多的是人生路,郑佩棋途经电影《朝圣之路:圣雅各》(The Way)取景地,想起电影中的年迈父亲背上亡儿行囊,代子完成这条朝圣之路的救赎旅途。
她也路过法国朝圣之路最高点、海拔1505公尺的铁十字勋章(Cruz de Hierro),这是著名地标,她看着人们放下家乡带来的石头,让想要放手的人事物都随石头搁在十字架下方。
路上也遇见八十余岁的日本人,他们可能面对语言隔阂与科技障碍,亦无阻他们依靠手上一本指南书独自前行,这些长者的热情与坚强大大启发了她,可说是用生命影响了生命。
路上至美生命礼物是,与同一天生日的日本厨师,跟一群不同国籍的朝圣者庆祝生日,“我30岁,他62岁。”对方是她首日在庇护所同桌用膳的旅人,“后来常常在同个住宿遇上。”
时间快走,脚下的路也快走完,“要到终点反而有点忧愁与不舍,因为路上能忘记工作压力与生活烦恼,当黄箭头再也不见时,意味着将回到从前的日常了,“抵达终点意即回到原点。”
“带着一颗开放的心、好奇心去完成,才会发现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抵达圣地亚哥时,听到不远处传来风笛声,重遇在路上分开但不分离的同行者,她激动得泪流满面,紧紧拥抱对方。
后记:回到日常以后……
“我真的做到了!”是她步抵圣地亚哥澎湃汹涌的心底话,这趟朝圣之旅不仅使她独处的能力升华,也重启沉睡已久的热情,且重拾被磨掉的信心。回到台湾以后,她把原来产品行销专员工作辞掉了,转身为自由工作者,承接自个擅长且有把握完成的个案,“感觉血液又再流动了!”未来,她想沿着西班牙北部海岸线的北方之路走一回,也想在60岁的时候重走朝圣之路,“路上遇见的大部分是中老年人,我希望60岁的自己还能拥有他们一样的行走体力与社交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