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三零年,维也纳金色大厅外的广告板上贴着一张即将上演的音乐会海报,上面印着:“曲目:拉赫玛尼诺夫第三协奏曲;乐团:维也纳爱乐乐团;指挥:Gustavo Dudumel;钢琴:格伦顾尔德(人工智能)。”
这场未来的音乐会并不是无稽之谈,疯人疯语?至少在今年9月7日后就不再是了,因为一代钢琴天才顾尔德当天在奥地利的圣弗洛丽安修道院“复活”了,他以人工智能的面貌与世人再次会面,举办了他告别舞台55年后的第一场演奏会,这两件事固然耐人寻味,但最可疑的是,台上我没有看见顾尔德那张传奇性的琴椅。
如果说“创造”的话,这计划本来弥漫着的“科学怪人”气味就更浓烈。首先AI会将顾尔德生前超过一百个小时的录音透彻解析,同时以曲谱与录音来推断顾尔德对乐曲所作出的惯常处理,了解并学习他的演绎风格,透过熟悉顾尔德演奏风格的钢琴家,向AI进行深入教导,从运指的力度到长度,甚至踏板的运用习惯,都编成数据,以供这颗“大脑”学习。
实实在在的“AI顾尔德”
最后,“AI顾尔德”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播放器”,而是一个实实在在,能当场以顾尔德演奏风格来演奏任何曲子的人工智能。同时“它”能透过视觉观察和听觉,与人类进行现时的音乐合奏。
当晚意大利钢琴家Francesco Tristano就和“AI顾尔德”以双钢琴二重奏演出了巴赫的《赋格的艺术》中的其中一段。这首曲子顾尔德生前并没有留下任何录音,AI也没有事先被置入任何演奏数据。
说到这里,我想如果顾尔德还在世,能目睹这一切,他或许不会不高兴呢!身为一名科技信徒,在音乐厅和录音室之间他选择了后者,为的就是远离群众。如果一台钢琴和一部电脑就能应付一大群现场观众,我想他是不会有异议的。同时读过顾尔德他幽默的“人格分裂”的对谈录,我也不难想像,他会非常乐意和这位幽灵顾尔德合奏一首四手联弹。
问题是,我们听见的是“听起来”像顾尔德,还是“真实”的顾尔德?顾尔德已离开人世是事实,尝试透过他留下来的音符使他“重生”,听起来就像透过一根头发纤维的遗传数据来复制一个人。
也许是人工智能效应作祟吧?身为人的我,总感觉在艺术中,只有血肉之躯才有权利去创作,甚至失败。但凡人工智能能办到的,无论多出色,我们都能胆怯地以一句“缺乏灵魂”消磨掉,但什么又是灵魂呢?
就“灵魂”这话题,顾尔德和鲁宾斯坦有过一段非常有趣的对话——当时顾尔德已决定不再开音乐会,不解的鲁老对他说:“难道你从来没有感受到,你抓住了这些人(观众)的灵魂吗?”
顾尔德的灵魂在哪?我想也许就在他那张锯短了腿的琴椅上,说他的灵魂“就是”那张琴椅也不失真实,但如果那人工智能真的是顾尔德,我想他依然会拒绝弹拉赫玛尼诺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