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微言轻，是许多当年南来新客的命运 。在那个大迁徙的时代，各籍贯华人南来辛苦挣钱，免不了会有明显的籍贯主义，迟来南洋的广西人虽遍布全马，但人数显然较单薄，地位像寄人篱下，乡音也不如其他籍贯社群般响亮……

【乡音考古．黑白造音】特约：张吉安

彭亨州有一处广西北流人的村落，叫“文冬玻璃口村”。据当地老一辈说，文冬是广西人在马来西亚的第一个据点，文冬广西会馆成立于1910年，会馆创办前，相信已有不少广西人在此落脚。而其它聚居地，如霹雳玲珑、江沙等地，会馆组织的成立则比较晚。广西人下南洋超过百年的历史足迹，要如何追溯？除了从分布在各地的会馆查问资料之外，还得靠长辈探寻问路。

从分布图显示，祖籍广西的汉人遍布全马各州，只是人数不多且分布零星。由于人数不多，或已入乡随俗，虽没忘祖，但多半也融入该处源流最多籍贯的生活方式或语言，淡化了“广西色彩”。

以分布图来看（不包括东马），马来西亚至今最多广西人的地方是彭亨及上霹雳，尤其文冬为最多。 文冬可说是个广西村，广西人占了当地华人的百分之八十，其他广西人的聚集地有文德甲、加叻、劳勿、江沙、玲珑、宜力等。由于较迟南来，当年的文冬已由客家人开垦，早期的广西人像寄居在许多大源流籍贯底下，多半目不识丁，做生意不够别人精明，从事农牧客家人又比他们先到此地，他们唯有从事粗重劳作，如开垦、耕耙、割胶、散工、采矿工人等。

抵达玻璃口村，我们去了当年对文冬广西人来说意义非凡的老房子。老房子如今已是废墟，虽是二战时期的老房子，从外观上来看，架构不算残旧，只是屋内长满野草，门匾上的 “1938荥阳堂”仍清晰可见。

这所荒废廿年的老房子，当年接济了许多南来新客，给了他们暂时落脚的居所。荥阳堂是当年一位来自广西北流的老前辈潘粹芝建立的，在文冬有两间，这间我们叫“大屋”，其中一间是在1938年建立起来的。

当初潘氏在这里当包工头及承包商，会帮广西新客介绍工作及安排接送。当年那些刚来的新客没钱，住不了客栈，就让他们暂住“荥阳堂”，收取便宜的费用，让广西新客解决了住宿难题。可惜，这所屋子目前已废置，据当地会馆资料显示，潘粹芝的后代早已搬离文冬，“荥阳堂”已人去楼空，无人管理。

官金叔叔山歌人生

当地有一名会唱广西山歌的老叔，叫张官金，人称金叔叔。金叔叔的父亲，当年从中国下南洋，跟大伙儿到文冬落脚，开垦山林，是第一代的村民。

提起广西话，很多人以为它是广府话，官金叔叔开始逐一揭开本土广西话的脉络。早期广西首府南宁，那里所说的广西话，带百分之七十的广府音，及一点点玉林音。到了容县，因与岑溪在广东边界，所以高州一带都带有玉林土话的影子。

在我国，尤其文冬一带使用的广西话，属于容县和北流腔调为主，发声吐字较沉稳。当年南来落脚马来西亚的广西人，主要来自北流人和容县居多，其余还有平南、藤县、陆川、博白等，本地目前尚可听见的或采用的广西话，一般上是以北流腔和容县腔为主。

金叔叔祖籍广西北流，父亲从中国下南洋，跟大伙儿到文冬落脚开垦，身为在文冬落地生根的第二代，对他而言，广西乡音并不像其他籍贯方言般受到重视，因为当年的广西人总被瞧不起，致使他们不敢在大众面前使用母语。

如今，懂得说北流话的人少了，可是金叔叔一直坚持说母语的精神，受到当地人欢迎。

上世纪60至90年代，他即兴创作的“广西北流山歌”变成活招牌，被当地同乡端上婚宴舞台变成了主菜。

那时，业余担任山歌司仪纯粹是兴趣，台下的宾客最期待他用山歌来“调戏”新人，不伤大雅且让气氛高涨！他的山歌格式跟九腔十八调的客家山歌有很大差异，比起“客家山歌”讲究的韵脚、句式组合，“广西北流山歌”完全取决歌者喜好和创意。就这样，他沿用一首曲调，一路创作、一路累积，一唱就40年。

广西北流山歌

采集人物：张官金（70岁·2009年）
采集地点：文冬玻璃口村

心想唱歌就唱歌，这边唱来那边和，

山歌一唱数十年，今晚总是那首歌。

唱山歌我唱到树木招手鸟来和，

我唱得江心鲤鱼飙出水，

我唱得青山笑点头，

我唱得滑哥黄鳝都上沙滩，

冇使鱼钓都得日叹，

心想唱歌就唱歌啊，

兄唱山歌妹来和，

我大年初一唱到三十晚，

都是想妹你来做老婆。

妹啊妹，你嫁只猪，你跟阿猪！

你嫁只狗，你跟阿狗！

你嫁只乌猿，就随山跑！

你嫁着阿兄就冇使愁，你冇使愁！

你跟哥去，

你跟哥回去做二太，做二太啊！

大婆喂猪，你喂鸡！

我出街剪布做靓衫，两个装到一样威！

大婆睡入，细睡侧，

我睡中央官甘威，官甘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