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創.我和唱片(下篇) 音樂工業日落西山之時 | 中國報 China Press

文創.我和唱片(下篇) 音樂工業日落西山之時

特約:鄭澤相



當我說我哀歎,不是哀歎科技進步摧毀了我的記憶,而是哀歎我失去了那年輕時愛音樂的熱忱,我失去了初生之犢的天真和清白的記憶容體。不過,我還是老派地CD,而且還是勇往直前,製作一張又一張專輯,用我曾經珍愛的載體——CD來售賣……

高中畢業后,我就跑到吉隆坡去生活,先是上課,再來就到當時最厲害的唱片行——KL Plaza的Tower Records打工,從還沒開張就開始做準備工作,直到開張后,就在當時絕無僅有的Jazz Room裡當售貨員。那是夢寐以求的工作!每天和喜歡的唱片為伍,想聽的唱片就打開來聽,心思都放在專心閱讀唱片小冊子裡的資訊。

在那個小小的空間裡,我的爵士樂教育展開了,還跟各種進來這似乎是神聖殿堂的人們交換意見。從爵士老饕的言談中,學到新知識,再將這專業心得,推薦給爵士新手們,此外,還能以職員優惠價買唱片!

那時候的薪水,幾乎都貢獻給公司了,在學院上課的情況也開始覺得吃力——畢竟早上去上學,中午轉搭三趟巴士去上班,晚上十二點多才回宿舍,第二天再上課。



以當時年輕的身體來說,還是相當快樂。買唱片都是深思熟慮后才下手,然后像饑民舔淨盤子,將音樂一滴不漏收入心中。那時候喜歡的唱片,現在還可記起每個細節。

當時並沒有感覺到烏雲就要來的感覺,可能也只是嗅到雨水味道的后知后覺吧!記得有人說到互聯網,用半個小時下載一首歌曲,如果斷了線,還得重新來過。當時我的想法是,下載多麻煩呀!

那時候也不太瞭解唱片工業背后的操作方式,有些大廠牌控制音樂家的生計,以不公平的方式簽下樂手歌手,壟斷話語權,然后在CD時代來臨,推出所有舊錄音的復刻版,消費者再紛紛掏出錢買這些以非常低成本製作的CD。年輕的我,只懂得我愛音樂。Tower Records的標語還是“No Music No Life”。

在美國念書如入天堂

在美國唸書時,簡直是進入了天堂!當時盛行的推銷唱片方式是,慫恿人們加入CD Clubs,以一張唱片的價錢可得到十二張唱片!每個月他們會寄一張新唱片給你,如果你沒拒絕的話,他們就從你的信用卡裡扣除這張唱片的單價從這個CD Club,我買了好多在馬來西亞只有在書刊上讀過,但沒聽過的唱片。

這時候,Ebay也開始盛行,在這裡我也成功買了好多唱片,甚至開始從歐洲入口一些唱片,在Ebay上賣,做些小生意來支持我這嗜好。在美國的五年,前后買了超過四千張唱片,要回國時就痛苦極了,寄了三十多箱書本和唱片回來,真是玩物喪志呀!

喜歡唱片的人都會同意,收集唱片的樂趣不只是聆賞音樂的美妙,小冊子的設計、內容文字、美工等,都值得一再把玩。尤其在我閱讀的各種唱片小冊子中,累積了關于音樂、歷史等知識,對我來說是學習路上的重要導師。

我失去了初生之犢的天真和清白

音樂工業在互聯網來臨后,就一直處在挨打狀態,這期間目睹了百年大牌合併、重組、挨打、倒下。90年代末段,日本人花了好大力氣,好多錢買了歐洲、美國大牌的古典音樂、爵士音樂倉庫,卻沒料到接下來的日子,買唱片的人下跌。一張唱片可在瞬間免費下載,Napster、BitTorrent瘋狂盛行,摧毀了整個工業,一夜間,唱片工業盛況不再。

不過,隨之而來的是音樂氾濫,反正不用錢就可以擁有那麼多音樂,也就不會珍惜這不費絲毫力量得來的東西。別說別人了,我自己下載(是,我承認!)的音樂,很多時候是完全不認識的,也不會特地去聽過多少回。常和友人聊到我們年輕學生們聽音樂的習慣,和我們經歷過唱片時代的人相比,是多麼地不一樣。

你問念音樂的學生,現在聽什麼音樂?誰是音樂家?誰是作曲家?他們都不知所云,雖然手上拿著的硬盤收錄了五百多Gigabyte,幾萬張古今中外經典冷僻的唱片,可他們似乎不曾擁有過這些,他們在聽的時候,不知道自己在聽什麼歌曲,更不提作曲家、伴奏、編曲家、製作人、錄音師、混音師、母帶製作錄音室等是誰?在哪裡?為什麼?我不喜歡責備現下的年輕人世風日下,沒好好學習,沒好好聆聽,只是人類性格中不珍惜任何不費力得來的東西,是古今中外皆有的。

當我說我哀歎,不是哀歎科技進步摧毀了我的記憶,而是哀歎我失去了那年輕時,愛音樂的熱忱,我失去了初生之犢的天真和清白的記憶容體。不過,我還是老派地買CD,而且還是勇往直前,製作一張又一張專輯,用我曾經珍愛的載體——CD來售賣。

現在,潮人們又開始嚷嚷黑膠唱片怎樣怎樣了,雖然我也收集了一些黑膠,倒是對潮人們的意見不以為然,我喜歡的,不用別人來說什麼,我喜歡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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