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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劉淑娟
圖：攝影組、互聯網
勿挑戰電檢底線
每個國家的電檢單位，會以各種條文、規則、分級限制來審查國內外的影片。馬來西亞也有一本電影指南手冊（garis panduan），列明什么該拍、什么不該拍、什么字眼不可以用等。電檢局基本以該指南作為標準，電影業者認為被指南約束，觀眾則自覺具備分析和判斷能力…
馬來西亞電影上訴委員會前成員拿督吳恆燦，16年來審查了數以百計的電影。他認同大馬觀眾的接受度和智慧是很高的，但站在上訴委員會的立場，他認為：“這個問題我們也討論過，現在的網絡什么都可以看，我們也控制不到，但作為國家的制度，我們還是有社會義務和底線的。”
他舉例，過去有部涉及種族和宗教色彩的電影被電檢局喊禁，上訴后也維持原判。“那部馬來電影竟然踏在華人墳墓上作法，在墳墓上跳來跳去捉鬼，而且整部戲差不多有一半是在華人墳場拍攝，那對我們華人不尊敬嘛！”當時上訴委員會的華巫印成員一致抗議，后查證下發現是幾個年輕人投資百萬后的首部作品。
“就像我剛才講的，可能這樣的事情在外國無所謂，但是在馬來西亞，我們的敏感度多一點。這部電影若出街的話，會完蛋的。”談到蔡明亮《黑眼圈》的裸露屁股情節，他也略感遺憾道：“雖然蔡明亮作為一個藝術家，我們應該尊重他的藝術作品，是不應該要剪，但我們還是有剪，因為在馬來西亞的確不適合讓成人的屁股播出來…”
除了裸露，大馬文化更是不鼓吹同性戀。至于禁止公開接吻這項條例，原來馬來演員、製片商也投訴過。吳恆燦補充說：“他們認為我們的尺寸太過嚴、太古老了，可是我們也是有底線…因為那不是我們的風俗，民情不一樣。外國人的電影，他接吻是他們的文化，所以我們沒有剪，但馬來西亞人拍的電影，在指南也有提到是不行的，最多是親臉頰（指中文電影）。”
不過指南歸指南，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因此上訴委員會除了依據指南來做事外，也會憑著18位成員的智慧來審核每部電影。當中免不了的是，若相關單位出現人事變動，行事作風也會跟著改變的情況。“我們也有感覺到，比如說電檢局換了總監后，有些會比較嚴，有些會比較鬆，執行上有時候會有不一致的情形，但基本上我們有指南手冊，所以問題不大。”
淪為政治籌碼
原定2013年8月上映的大馬首部中文史實電影《新村1949》，以一對40年后再重逢的戀人為主軸，藉此重現大馬新村大搬遷的情況。電影在上映1個月前，因出現爭議被要求二度審查，4年過去，它就這樣“消失”了！
吳恆燦直指當初會“出事”，全因預告片中出現的馬共帽子惹的禍。預告片中男主角蘇科威勇救片中愛人林家冰那幕，讓人誤以為電影在美化馬共，實則整部電影在描述一段愛情故事。“我是其中一個有機會看完整部電影的人，我可以這么說，《新村1949》從來沒有被禁。電檢局很開明，后來是因為預告片出問題，造成的政治事件…”
大馬導演李勇昌也透露：“這部電影從一開始的劇本、電影審核都可以過關，唯一考量的是，會不會讓有心人或極端分子拿出來炒作，從而變成政治的籌碼？據我所知，是它（指製片商）自己不要再上這部電影…站在一個老闆的角度，我為什么要冒這個險？”
電影上映前狀況連連，到最后的決定權，原來還是回到製片商手上。mm2全亞影視娛樂北亞區總經理王佩嫻表示理解製片商的決定，“其實這個行業的人都知道，但我不怪他們，因為這很看民情的。你在那個時候（大選后）還上映這樣的片子，人家會覺得你煽動…”
輿論的壓力就像一把殺電影的刀，這中間沒有所謂的對與錯，或許正如電影人常掛在嘴邊的：“每部電影都有自己的命”，而幸運之神，碰巧與《新村1949》擦身而過。
炒作課題惹禍
迪士尼真人版電影《美女與野獸》（Beauty and The Beast），亦是另一個飽受輿論壓力的最佳例子。該片導演公然揭露同志橋段劇情，引來反同人士的反彈。俄羅斯國會議員提出禁映的建議；美國阿拉巴馬州某戲院發聲明拒絕放映；香港家長抗議反對；馬來西亞則是從刪剪部分情節、迪士尼寧可退出大馬市場，到上訴成功一刀不剪。
片中是否有同志情節，乃屬個人觀點。吳恆燦說道：“為什么在馬來西亞會造成問題呢？主要是美國有些州也禁了，新加坡也有意見，所以不只是我們，馬來西亞算是比較民主了…他（指導演）沒有講就沒有事情。”
相比之下，今年初在馬來西亞上映，由台灣導演魏德聖執導的音樂愛情片《52Hz，I Love You》卻通過審查。片中設定張榕容與李千娜為同性戀人，同志元素相對的更加明顯，過關的主要原因是，沒有刻意被炒作。
李勇昌分析后自曝：“有些題材偷偷的，不要太張揚或太露骨的話，還是可以拍得到。我有試過在《小電影》偷偷放陳立謙和鍾瑾樺那條線，它其實有（同志）色彩在里面，我就試看是不是過得到，它可以過啊！”
大馬電檢局在處理《美》片時，在外人眼中或許有些小題大作，但相關部門無疑也上了一堂社會課。王佩嫻表示：“《美女與野獸》過后，我覺得有往好的方向去，至少電檢局有聽到一些民眾的心聲。可是我們也沒有辦法確定，這個風氣會一直一樣，因為今天來審查的這一群人都是代表，這十幾個人可能明天換另一批，每個人的價值觀又不一樣。”
天時地利人和
電影《黑眼圈》送審時，被指與“2007馬來西亞旅游年”的目標背道而馳險些被禁；《新村1949》因題材特殊，雖事前曾向電檢局局長和官員請教、審批劇本，不過最后仍淪為大選后的犧牲品。《新村1949》製作人鄭雄城坦言：“我發現時機不對。馬來西亞要講天時地利人和的，意思是你要在對的時間做對的事情。”
電影發行商GSC Movies有限公司總經理鄧友光也拋出這樣一句話：“今天行，不代表明天行；今天不行，不代表明天不行。”就像1991年的《忍者龜2》（Teenage Mutant Ninja Turtles），當時因太暴力、沒有正面價值被禁；1995年講述夢想成為牧羊犬的小豬的電影《寶貝小豬嘜》（Babe），同樣過不了關，但近期統統沒事了。
過往的經驗告訴鄧友光：“標準一直都在，只是跟著時勢在走。就像中國和韓國的政治有問題，可能也會影響電影審查制度，我覺得每個國家都會有這個問題的。”他以某交通網路公司司機涉嫌強姦案例進一步說明，“如果現在有一部電影是關于德士司機的，我告訴你，（送審）肯定出事的！做這一行的，就看風怎樣吹就怎樣做，所以不管是買片、投資還是發行電影都好，我們是沒得選擇的。”
在李勇昌的眼中，大馬電檢局的“敏感尺度”屬溫和派。“馬來西亞政府有個很好玩的地方是，當有什么東西冒出來，它就去滅火，如果沒有人起火，是沒有問題的，所以還是回歸政府態度和民情，是不是動不動有人跳出來講話之類的。”總歸而言，那條底線，除了是電檢單位時刻監督、把關外，有部分或多或少來自于馬來西亞民間的底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