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雅蒙

甘志宏傍晚回到警局交班時，一進去就受到同僚報以熱烈掌聲歡迎，也是一種稱讚。小雷剛好從茶水間出來，一手拿著咖啡杯，一手拍拍甘志宏的肩膀，笑著說：“幹得好。”更開玩笑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聽到的警察局同僚也笑說：“說得對，完全正確。”

年輕的甘志宏靦腆地向同僚拱手：“多謝多謝，不敢當。”有同僚說：“小甘立了功，請客請客。”小雷打抱不平說：“有沒有搞錯，應該是你們羅漢請觀音，請小甘吃飯。”小雷向甘志宏說：“繼續努力，很快你就會札職。”

甘志宏下午巡街時，同伴突然肚子痛，找洗手間去了，就在這時，警方無線電通訊報告：某某街某大廈有男子企圖躍樓自殺。甘志宏剛好就在隔鄰兩條街，即刻趕去。某大廈樓高15層，天台石欄杆上坐著一名青年男子，明顯是想輕生。

甘志宏跑上15樓天台，一邊求救，一邊與那個男子對話，希望即使不能說服他下來，也最好能等到消防隊趕到在下面布下救生網。那是個面目平凡的男子，是放在人海裡很少人會多看一眼的普通人，中等身材，甘志宏判斷他是殺傷力不強的良民，通常不是為錢財就是為愛情煩惱。甘志宏引他說話，得知他叫林世平，果然是失戀。

林世平憤憤不平地說，他花了許多心機、金錢與時間，追求一名叫湯慧娟的女子，並向她求婚，她也接受了。但是在前幾天，湯慧娟突然與他攤牌：我不愛你，我要與你解除婚約，我們不要再相見。林世平傷心且憤怒地說：“我苦苦求她回心轉意，我說如果我有不好的地方，我願意改正。可是，她就是不肯，揚長而去。我覺得這個世界已經沒有值得我留戀的東西了。”

甘志宏游說：“可能她覺得你愛她不夠。今天你為了她，甚至連生命都可以不要，她知道了一定會感動，她會明白你是這麼看重她，會回心轉意的。林世平，你給自己一個機會，也給她一個機會，也許她已經后悔了。”
林世平半信半疑又歡喜：“真的嗎？她會回頭愛我嗎？”隨后，在甘志宏再三鼓勵勸告下，林世平願意給自己一個機會，他讓甘志宏幫助他走下危險的欄杆。這時，大廈下面已經聚合了許多觀看的市民，大家都給予熱烈掌聲，是稱讚甘志宏。這時也是他交班的時間，他就直接回到警察局，同僚都知道他立下功勞。

這時小雷問甘志宏：“那個要躍樓的男子呢？”甘志宏微笑：“我護送他到醫院檢查，是心理科。護士說這種企圖自盡的人，通常會被留在醫院幾天，甚至可能會留他一個時期，觀察心理狀態是否正常，以防他再度輕生，或者會不會傷害別人。我走的時候，護士告訴我，會由一位侯醫生檢驗他。我多兩天再去探視林世平。”

小雷指點他：“小甘，你還有事要做，你應該聯絡林世平一片癡心愛上的那位湯小姐。她應該知道這件事，或許你也可從湯小姐那兒，得知林世平企圖自盡的另一面。”

甘志宏唉喲一聲：“多謝雷師兄指點，我即刻聯絡湯慧娟。”

甘志宏即刻聯絡湯慧娟，並且親自上門。湯慧娟已經從電視廣播得悉這件事，她憂慮地說：“新聞沒有說他的名字，果真是林世平。他前幾天已經不斷用短訊通知我，要我終生后悔，沒想到他是要自殺。”

她說：“老實說，我一直沒有真正愛上他。因為他的癡心而且從不放鬆的追求，我感動了，接受他的求婚。可是相處時間越久，我越后悔，甚至有點害怕。他的性格古怪，我覺得他的精神不穩定，把我當成他的財產緊緊看守，我覺得喘不過氣來。他非常多疑。”

湯慧娟最后說：“最近，我真的明白自己不愛他，以前只是憐憫，這不是愛。老實說吧，我最近有了情投意合的男朋友，認識很久了，只當是好朋友。前幾個月，大家才明白我們是互相愛上了，深深地愛上，對方是公司的同事，我覺得我們是真正的靈魂伴侶。”

甘志宏第二天在警察局附近的咖啡室見到小雷，也向他說起昨晚與湯慧娟的談話。小雷感歎：“愛情不是同情，也不能勉強。這位林世平應該明白，你有愛她的權利，她也有拒絕的權利。”甘志宏說：“我明天休息，會去醫院探視林世平，有機會就開解他。也許那位心理科的侯醫生，已經解開他的心結了。”

甘志宏翌日去醫院心理科探視，護士查看記錄說：“侯醫生昨天就放林世平走了，只要他下個月再來檢視。”

甘志宏詫異：“昨天護士不是說，企圖自殺的人通常會多留在醫院幾天觀察測驗嗎？”護士說：“通常是這樣，可是侯醫生放林世平走，說他只是一時衝動。”

甘志宏說：“我能不能見侯醫生瞭解一下？”護士說：“侯醫生出國度假了。”

甘志宏疑惑地說：“他不是為了要度假，隨便打發林世平出院吧？”護士沒有回答，走開了。

三天后，甘志宏值小夜班，晚上10時，他巡邏時聽到警方無線電說某處發生血案，立即聽到其他同僚說正在附近。甘志宏隨即一怔，意識到血案的地點正是他前幾天去過的，是湯慧娟的住處。因為他這時剛好下班，趕去看個究竟，他看到林世平被警員上手銬帶下樓，林世平看到甘志宏，也還認得他，轉頭嘶聲大喊：“你叫我給自己機會，也給她機會，可是她就是不給我機會……”警員告訴甘志宏，林世平殘暴地攻擊湯慧娟致死，甘志宏整個人呆住了。

甘志宏苦澀地告訴小雷：“我以為我做了好事，我救了一個企圖自殺的人，可是我救的竟然是一個心理變態的兇手，令一個無辜的女子喪生。”

小雷安慰他：“這完全不是你的錯，你已經盡力而為了。”小雷皺眉頭：“像林世平這樣心理嚴重扭曲的人，心理醫生怎麼會沒診斷出來，就草草放他出院？”

要看心理醫生的判斷

甘志宏被強迫放假，還要接受警方心理科的輔導，但他還是出席湯慧娟的葬禮。他看到湯慧娟的新男友程權，他一臉憤怒不平，揪住甘志宏的上衣胸口：“你救了一個兇手，讓他殺死無辜的人，你是怎樣辦事的？”然后，一個黝黑驃悍的青年勸開程權，走時深深望他一眼。

甘志宏更是悶悶不樂。這時有同事來電，叫他出來喝一杯，是他們同僚下班后常去的地方。同僚告訴他，湯慧娟的男友程權曾經來過警局瞭解“整個過程”。同僚說：“剛好小雷在，他就向程權解釋，小雷說你沒有做錯什麼，因為你不可能預知林世平會殺人，也不可能知道林世平的心理扭曲。小雷還說，如果要怪你，也可以怪他們自己太輕忽，為什麼絲毫沒有預防林世平。程權最后問，到底林世平的心理扭曲到什麼程度？是不是他殺了人不用償債？我就插口，這樣就要看心理醫生的判斷，警方之前已經送他去做心理測試，你自己可以到醫院問。”

一個月后，甘志宏恢復工作，這天他才下班，就聽到刑事組的同事說，醫院一名心理科醫生在停車場被殺。這名心理醫生才結束一個月的歐洲旅游回來，沒想到才上班一週就遇害。

甘志宏一怔，他詢問刑事組的警探，得知被殺的醫生姓侯。小雷走過來，拍拍甘志宏的肩膀，輕聲說：“真巧，就是測試林世平心理狀態的侯醫生。”

小雷當然懷疑是程權，但他有明確的不在現場證據。

甘志宏想到在湯慧娟葬禮中見到的那位黝黑驃悍青年，但他沒向任何人說。在甘志宏內疚到頂點的時候，他心裡也在想：不是我間接殺死湯慧娟，是那位草率不負責任的侯醫生。他如果不隨便放走林世平，給予他心理輔導甚至藥物控制，湯慧娟就不會遭毒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