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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回想起來仍覺不可思議。怕老，所以經常莫名其妙過度察覺自己正在變老，身體力行養生大計，盡可能每晚十一點半前與周公子約茶。而確實今年年頭起，除了農曆新年及好幾次無法言明的理由外，我每晚都準時睡覺，確保我的寶貝肝排毒順利，偶爾被工作虐待的身體好好充電。
其中一次，便是兩個星期前的公開演說坊。我敢打包票，哪怕是農曆新年，我也沒把肝爆得這麼徹底！三天兩夜地獄式的演說坊，從第一晚的兩點睡六點半起，到第二晚四點半睡七點起，我終于意識到這仍然年輕的軀體，還承受得住這樣的磨難。
也不是沒嘗試過比這更極端的睡眠時間，甚至是不睡，在大學期間也還是有的。最大的坎兒是你在一次次失敗后，同時看見其他營員也一次次失敗，大家還圍坐在一起，繼續等候輪替上台演講。那打從心底緩緩匍匐爬出的疲憊，以及隨之而來那份不願輸在當下的決絕，使我不禁猜想，未來要老到什麼年紀，才能打破如今的記錄，把這輩子自己與自己的距離拉得更遠呢？
是的，在深夜一點，我體會了失敗四次以后，重新備稿並第五度上前演講的滋味。教練用莫然的語氣叫出我的名字，有一刻我非常猶豫要不要告訴他，也告訴自己，不如這次就隨便了吧！隨便演說了，然后失敗了，等明天重來好嗎？
當我站在人群中央，看清每個人疲倦的神色，有的人就連撐著下巴的手都累得顫抖，還要撐起眼皮看人演說。也有的人在經歷好幾次失敗后面對不了而在后面抱著朋友痛哭，紙巾都用掉整盒，還是要打起精神，回到座位做下一次預備。面對這樣的情境，我突然記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來參加演說坊了，一切都變得很模糊很，很慢。
可我相信，若干年后自己再回想，必定不悔當初所為。當時真的就像電影《贖罪》裡，那令人深刻的長鏡頭，所有畫面都以龜速向前滑動，鏡頭細微地從A的右側面拉去B的雙手抱胸，然后漸漸轉過來紀錄雙唇失色頭髮油膩眼鏡不斷往下滑的我。聲音被拉得很遠很遠，全都是嗡嗡嗡令人聽不真切。
最后我只是告訴自己，破釜沉舟吧！把所有自尊懶惰羞恥虛榮都砸碎，你要把某個能力帶回家。結束時頒發的證明書只有兩張。其中一張放在書包裡，連同所有我用以準備講稿的紙張，沒條理地堆在厚文件夾然后插進書包。
在用掉最后一次機會闖最后一關后，我告訴J，原來有這麼多事情在年輕的自己眼中既龐大又無法跨越，可現在都是過眼雲煙。那些令人恐懼不安的魍魎，就在日復一日的吸氣呼氣吸氣呼氣間，被與時俱長的勇氣給蒸發掉。
我一直認為自己變老了，卻忘了是自己成長了。這個成長紀錄片，會在眼瞎得看不見齒，落得發音不清的那個遙遠的自己的心中，成為偶爾用以回味的深夜放映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