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咖啡唾手可得的日子里,我从未想像与它久别的可能。
宿舍附近有一家星巴克,是我惯常的去处。下了课的黄昏,周末的午后,备考的假日,都有它和它的咖啡,支撑我度过。
冬日夜色早早降临,青白相间的女皇头标志在黑暗中亮得醒目。门内的温暖将周身寒气都捂热,明黄灯光洒在木质圆桌,咖啡香缭绕。浸浴其中,就心安神弛。
长篇巨论的法学文献能逐字逐句被消化,灵感竭尽的稿子也如旱田遇甘霖。脑细胞在咖啡因的催化下活泼,方块字将空白文档填满。自然也有过例外:和同学扎起凌乱发髻,瞪著电脑荧幕,论文愣是憋不出一字半句。那是咖啡再浓也难解的苦思。
疫情袭卷伦敦,它同所有咖啡厅一样暂歇,停业公告没有写上期限。从三月二十号起,“直到情况稳定”,充满未知数的短句,和每一份翘首以盼相呼应。我蜗居宿舍,只觉得自己是躲在一个港湾,同时失去另一个港湾。
巴西姐姐挤的奶油
这期间几次去超市时途经,它店门始终紧闭,只有黯然的女皇头在顶端,无言守候。吧台静默空旷,被记忆里的灯火通明折射出无限寂寥。那一杯杯或热得冒烟或冰凉的,难以被超市货架上的速溶粉和罐装咖啡取代,亲手泡制出它们的人,同样无可替代。
记忆和感受,或许都能被距离和时间柔化。那些让我差点一怒之下写电邮投诉的讨厌面孔——同我争论冷泡茶能不能加奶的固执小哥、表情不耐烦语气硬邦邦的臭脸小姐,忽然都蒙上叫我怀念的人味。
所幸还有巴西姐姐,热情豪爽爱聊天,泡的咖啡全店最佳,给我挤的奶油总是特别满。有次把照片发上Instagram,炫耀写著“巴西姐姐挤的奶油最好看”,引来朋友留言:差点读作“巴西姐姐的奶”,还以为你转行写黄段子了。
疫情逐渐复苏,总算等到港湾重启。不开放堂食,只许在手机App下单外带,已经聊胜于无。木桌子横挡在门口,饮料从塑料屏洞口处自取。我和舍友迫不及待,接过臭脸小姐递来的星冰乐和冰美式。
新鲜咖啡回归,带来的好滋味,每一口都是重逢的喜悦。